一直到坐回车里,老板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微笑着看向窗外。
然后呢?
为什么现在的嘴角还在上扬?
江源不太理解,他从两年前就跟着裴敬川了,负责处理对方的各种工作事宜,以及与国内的项目进行接洽,上个月老板告知自己要回国,他也没什么多余想法,因为某种程度上,裴敬川是他最为适应的那种上司,指令清晰,专业性强,公事公办,从来不用揣摩人情世故等别的心思。
于是,裴敬川看到自己特助的脸上,出现了茫然。
他把咖啡杯放下了。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设在三十六层,陈驹想的没错,站在高大的落地窗边,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万家灯火,楼宇变成连绵的青山,路灯连成蜿蜒的银河,夜幕初升,裴敬川就静静地看着高架上的车水马龙,以及不远处的如墨河流。
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无论是倦鸟归巢,还是酒吧熏然的音调,都被隔绝在玻璃之外。
陈驹想到了这样的画面。
裴敬川会点燃一支烟——写字楼的禁烟令对总裁办无效,淡淡的烟雾中,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英俊的眉眼里全是冷漠。
其实他想得没错。
但里面,并没有孤独和寂寞。
而是充满野心的渴望。
裴敬川喜欢从高处俯瞰,因为这给他一种牢牢掌控的错觉,事实上,他也的确掌控了这座商业帝国,连父亲也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好,也能——
这么疯。
每一步的选择,在别人看来可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而对于裴敬川而言,则是肾上腺素的激增。
他在兴奋。
兴奋的不是金钱的多少,而是通过掠夺并积攒资源,来证实自己的能力。
他在享受这个过程。
六年的时光对于裴敬川而言,并不是在远离陈驹,而是一步步朝对方走近。
直至无人将他们分开。
即使陈驹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
裴敬川闭上眼睛,任由那支香烟逐渐燃尽,发出满足的叹息。
陈驹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也要穷尽所能地够到。
“……我看出来了,”
江源得出了结论,“您今天心情很好。”
因为之前,裴敬川从来不会问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什么觉得有没有不一样的,上次江源被这样问,还是他那早恋的大侄女。
江源哪儿看得出来啊。
“我剪刘海了,”
侄女红着脸抱怨,“难道不明显吗?”
而如今,他那刻板禁欲的老板坐在椅子上,单手托着脸,另只手慢悠悠地转动咖啡杯里的勺子,冰块起伏,发出轻微的相撞声音。
空气安静,江源有些惊讶。
老板似乎……在玩冰块?
裴敬川依然垂着眸子,动作慢条斯理:“你难道没发现,我今天没穿衬衫吗?”
他轻咳一声,不大自然地松开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