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苏蕴雪和崔嬷嬷就推测,伯府为着苏蕴珠的婚事,断不会再她的丧事上浪费时间,可真面临伯府如此刻薄的时候,难免还是会被呕得心梗。
崔嬷嬷皮笑肉不笑:“既如此,就劳烦李嬷嬷了。”
何氏派了贴身的嬷嬷来料理此事,想来还是不放心,定要心腹之人确认之后才肯罢休。
一行人来到庄子上,李嬷嬷蒙着口鼻,只远远地隔着窗户看了一眼躺在炕上,双目紧闭的苏蕴雪,确认是三小姐无疑,便道:“就葬在这个庄子上吧,苏小姐身染疫病,挪来挪去地,将病带出去就不好了。”
于是随行的两个家丁将苏蕴雪放进了带来的一口薄官之中,草草埋在后山了事。
崔嬷嬷全程跟着,看得泪流满面,心道:小姐再怎么也算是伯府的血脉,没想到伯府的人竟然能冷血刻薄至此,连个像样的棺木都不肯用,还好小姐即将摆脱这个粪坑一样的地方!
见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哭得不能自已的崔嬷嬷开口:“小姐生前感到命不久矣,便将老奴的身契还给了老奴,说是等她去后,让我自谋出路,只是小姐新丧,老奴心中实在不舍,想在庄子里为小姐守灵三日,顺便想想以后该何去何从……”
李嬷嬷闻言看向崔嬷嬷,目光依然带着隐隐的厌恶与鄙夷,她盯着崔嬷嬷看了半晌,才道:“你既已是自由身,太太也不好安排你,你想要待在这,就先待着,等我回去禀明太太再说,只是你终究不再是伯府的下人了,这里是伯府的田庄,也不好留你太久,你需早做决定才是。”
崔嬷嬷忙谢过李嬷嬷,毕恭毕敬地送一行人走远,才狠狠地对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大婚
两天后,崔嬷嬷悄悄来到后山,起出棺木,将解药喂给苏蕴雪服下,约摸一炷香后,苏蕴雪慢慢恢复呼吸,原本惨白的脸有了血色。
苏蕴雪睁开眼,看见扶抱着她的崔嬷嬷,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身处何地,如此看来,假死的事成功了。
自从服了药后,她便昏睡过去,无知无觉,醒来时感觉离她吃下假死药也没过多久,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苏蕴雪两天里滴水未进,身体有些虚弱,可是心情十分雀跃,她笑问:“崔嬷嬷,我们这是成了?”
崔嬷嬷同样心情很激动:“是,小姐,我们成了!你看,我连包袱都带出来了,我们先往南走,等到了下一个镇子,看能不能买到骡车或者驴车,这样的话,最快一天一夜,就能赶到涿州城与孟大少爷会合。”
“庄子里怎么样了?”
“王嬷嬷还在,但是她怕得不得了,你待过的院子她都不敢随意进去,只缩在后罩房里养病,她什么都不知道。”
苏蕴雪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便挣扎着站起来,她看了看四周,山高林密,荒无人烟,问道:“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呢?等我换好衣服,即刻就走。”
崔嬷嬷打开包袱,里面是之前苏蕴雪交代要她提前备好的男子穿的粗布短褐,以及几个青色的核桃果实,周围种核桃的人家不多,她找了好久才找到,起初崔嬷嬷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用的,等到苏蕴雪换好衣服,将核桃碾碎,用渗出的黑褐色汁液抹在脸上和手上后,原本花容玉貌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孩子。
崔嬷嬷不由啧啧赞叹:“小姐是怎么知道核桃的汁液可以这么做的?”
苏蕴雪笑了笑:“书上看的呗。”
其实不是书上看的,她的外婆家在农村,村口有一颗高高的核桃树,起初她并不知那是核桃,只知道这种树长满了绿色的果子,后来果子熟透掉在地上,小孩子们捡来玩,碾开才知道青色皮肉下包裹的是人们常吃的核桃,而且玩过之后手上的污渍好几天都洗不掉。
养在深闺的小姐是不应该知道这些的,所以苏蕴雪只好说是在书上看到的。
原主的脸实在是太惹眼了,这样乔装一下,一路上可以省很多麻烦。
苏蕴雪和崔嬷嬷收拾好便启程,离开前她回眸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山峦起伏的尽头是隐约可见的城郭,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被困在这个地方了,苏蕴雪心中尽是摆脱禁锢的松快和如释重负。
她看着前方蜿蜒曲折的路,这条路即将通往全新的人生,她毫不留恋道:“走吧!”
两人便沿着小路往前走去,阳光洒在大地上,在二人身后拖出斜长的背影。
苏蕴雪病逝的消息,伯府将人埋了以后才派人去容王府禀报。
苏柏年和周氏本不欲节外生枝,但是老夫人思索后还是决定派人去王府一趟,即使容王说了让苏蕴雪不必进府,可终究是他曾经看中的人,若是什么时候突然想起,问起来反而更说不清了。
去容王府报丧的人很快就折返回来,传了容王的话,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和寿堂内只有大房一家,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苏蕴珠问:“神情呢?容王殿下听到消息后是何神情?”
那小厮答道:“小的并未见到容王殿下,传话的是王府的刘公公,小的观刘公公的表情,好像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容王殿下身边的贴身宦官刘如意,伯府自然知道,刘如意既然如此,想来容王确实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周氏闻言对苏蕴珠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容王殿下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起,转眼就忘了。”
苏蕴珠回了母亲一个甜美的笑。
堂上的老夫人却神情凝重,她挥手命小厮退下,坐在罗汉床上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