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珠此时像掉进了油锅里似的坐立不安,再难端着那高高在上的架子,难怪苏蕴玉刚才那样看她。
苏蕴珠自幼被金尊玉贵地养着,哪怕后来家里落魄,吃穿用度母亲依然先挑最好的给她,连兄长苏继都靠边站,因为母亲总是对她说,她未来是要做王妃的,理所应当值得最好的东西。
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可是下意识也认为她享受这些东西理所当然,哪怕这些衣饰来自二房。毕竟二房身份尴尬,怎么配得上这些昂贵之物。
知道是一回事,别人当中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没想到这个叔母这般的混不吝!
周氏恼羞成怒,指着何氏刚要说话就被老夫人打断。
“行了!一家子人难得坐在一起说说话,非得闹成这个样子,是诚心不让我好过吗?”
众人忙起身请罪。
老夫人又道:“老二家的,这几年来多亏了你的兄长,我们一家子才没被逼得到街上要饭,这份情我老婆子记着呢,老大和他媳妇都是直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如今皇上下旨令容王回京成婚,珠儿的婚事也就是早晚了,我不怎么担心,倒是玉儿,我前几天听说有一户人家来提亲,家世人品都不错,怎么又没成呢?若是实在没有好的,不如我替玉儿相看一家吧。”
不愧是老夫人,一番话连消带打将两房矛盾轻描淡写带过,即给了何氏台阶下,又维护了自己的亲儿子,末了还用苏蕴玉的婚事敲打何氏。
周氏心下感叹,自己要跟老夫人学的还多着呢。
有人来向二房求亲的事情周氏也知道,听说是个伯府的庶子,除了有些好吃懒做,人品相貌都没什么大问题。
在周氏看来,这样的出身倒也相配,偏偏何氏看不上,嫌弃人家身份差,哼!五十步笑百步。
容王
何氏果然被捏住了痛脚,不敢再抖威风了,忙笑道:“小辈的事,怎敢劳烦老夫人,我们家如今这样的光景,上门提亲的人是什么样您也知道,不是续弦就是庶出,甚至自从那孟家……之后,竟然还有商户人家敢上门,我已经托了哥哥帮忙相看了,想来不久就会有好消息,到时候还要请老夫人帮着过过眼呢。”
苏蕴玉听到老夫人提到要替她相看时就紧张地看着母亲,在母亲婉拒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大姐的婚事是京城所有闺阁女子都羡慕的存在,凭什么自己就只能配那些平庸之人。若是以前也就算了,贵妃娘娘偏宠苏蕴珠,她们这些旁枝都入不得贵妃的眼,现在贵妃都已作古多年,苏家失了依靠,而她的舅舅前途似锦,苏蕴玉觉得自己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老夫人摩挲着手中的金珀手串,神情看上去很温和:“这样再好不过了,玉儿能有个好归宿,我也替她开心,她如今也十六了,这事还是宜早不宜迟啊。”
“是,媳妇知道。”
“行了,今儿就到这吧,我乏了,不留你们用晚膳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老夫人说完示意侍立一旁的仆妇搀扶自己。
众人忙起身告辞。
出了西院,众人沿着夹道向东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行至正院,何氏才对苏柏年说道:“大伯,我们家老爷向来不怎么管内院的事,若是以后二小姐和三小姐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烦您直接让人吩咐我一声,二老爷那边就不用烦他了,毕竟他替您操心府内诸多杂事也忙不过,知道的说您为着他好,想让他多历练历练,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苛待庶弟呢!不然谁家哥哥把自家弟弟当下人使唤啊!”
说完带着苏蕴玉扬长而去。
苏柏年气的差点没跳起来,他指着何氏的背影半晌憋不出一句话:“你看,你看她如今这样!”
何氏父亲是个世袭的千户,当年为了升迁走了太监的路子搭上了贵妃娘娘,并想方设法将女儿嫁入给了苏柏年的庶弟苏柏立,后来果然靠着贵妃升了四品的指挥佥事,新帝登基后凡是和贵妃沾亲带故的官员皆受到贬谪,何氏的父亲先是被下狱,后又被革职流放。
没想到何氏的弟弟倒是争气,在北境从普通的士兵做起,打了几次胜仗后因为表现突出被上司提拔,逐步做到了千户,算是有了熬出头了。
小小一个千户,搁以前连伯府的门房都不会放在眼里的小官,如今一家子却要看人家眼色过日子。
苏柏年这几年受的窝囊气也不少了,早就学会了处处做小伏低,可那是在外人面前,何氏再如何也只是他的弟妹,竟t敢仗着当了千户的兄长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当面指责他的不是,苏柏年真想替弟弟休了这个泼妇!
“伯爷,就先忍她这一时吧,”
周氏上前劝道,“何氏和他那个父亲一样惯会追名逐利,势力的不得了。等珠儿嫁进王府,还不愁没机会收拾她?何苦如今跟她一个妇人计较。”
“哼!”
苏柏年在夹道来回走了几趟,憋着股气没处撒,他当然知道现在形势比人强,往日瞧不上的人突然间抖起来了,反过来爬到自己头上耍威风,却不能拿那个人怎么样,这些年这样的憋屈受得还少吗?
周氏乘机向苏蕴珠使眼色。
苏蕴珠忙上前对苏柏年到:“爹爹,消消气,现在也不是和叔母计较这些的时候,正如祖母所说,如今外头的消息才是最要紧的,家中很多事还指望爹爹呢。”
苏柏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如明珠朝露般的女儿,心中难免有些酸涩,再过几个月蕴珠就十八岁了,别的女子这个年纪可能孩子都有了,他的女儿还待字闺中。想当年姑母可是最喜欢蕴珠的,时常召她入宫陪伴,在宫中地位超然,甚至连公主们都要避其锋芒,如今却凤落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