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去散之慢,让沈昭月差点儿冻着,等到意识逐渐清明,身上那股子燥热逐渐散去后,她连忙唤着香叶扶她出去。
“姑娘的手,太冰了些。”
香叶擦拭着水迹,心疼不已,那王嫣居然想出这般下作的招数,甚至胆大包天敢直接在谢老夫人的寿宴上就绑了她们,“这事不能白白让姑娘受委屈,要我说,就该去老夫人那儿告她一状!”
沈昭月换好了衣裳,比起早晨穿的薄衫,这回却是换成了稍厚一些的棉麻料子,“我们无凭无据,如何告她们?”
“二公子就是人证啊!有二公子作证,老夫人定会相信姑娘。”
香叶立刻想到了谢长翎,信誓旦旦道,“姑娘别怕,我瞧着二公子对咱们不错,想来是会帮我们的。”
“胡闹!我中的是什么药,你不知道?这事再牵连上二公子,我的清誉,二公子的清誉,如何与人分说?”
沈昭月呵斥了一声,香叶的想法太天真了。若此时真捅到了人前,怕是谁都讨不得好,若是真将谢长翎推出去,她怕是再无机会离开谢家了。
“你再想想,若是让六郎知道了,我该如何与他解释?”
毕竟这人,到底是进了谢长翎的院子,甚至还入了他的内寝,沈昭月叹了口气,“换好衣裳,去宴会厅。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香叶一脸无措地点头,她未曾想那么多。只不懂,为何姑娘总有那么多担忧的事情?劝道:“姑娘身子未好,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回院子里歇着。”
“咚咚咚——”
门外一阵敲门声。
沈昭月回了一句:“来了。”
而后,她对着铜镜仔细照了照,虽脸上有些红晕,但好歹气色看着不错,“走吧,不可误了时辰。”
谢长翎已重新换了一套衣裳,墨色绣金仙鹤的圆领长衫,衬得君子如玉般清冷,玉带扣着月牙色的腰带,勾勒出了男子精壮的腰身。
“二公子。可是在等我?”
香叶还在,沈昭月喊不出那句“二哥哥”
,更是因为想到此前的举动,倍感羞怯,她虽将一切都怪在了药物上,但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她以何颜面去面对谢轻舟?
尤其,尤其竟是她自己主动亲了他。
以前,她可以说服自己是被迫的。
现下,却是厌恶上了自己。
对面的女子已收起了刚才的媚态,素衣长裙,神态端庄,谢长翎忽而想起第一次在长廊下遇见她时,她便是如此模样,小心翼翼地收着性子,垂眸不语。
他竟想,现在就将她拥进怀中,甚至有了一丝后悔,刚才是不是不该放过她?“正席已开,长辈们正在献礼。你可要去?”
“自然要去。”
沈昭月微微点了下头,她本来还未下定决心,今日之事发生后,她必然要做出选择了。“若是无故离席,只怕会让老夫人担忧了。”
确实如此。这事谢长翎在院中来回想了许久,他定然不会轻易绕过王嫣和那人,只这事有关沈昭月的名节,即便那人什么都没做,可有人会恶意揣测。沈昭月若是有了污点,祖母怕是更不会同意纳她之事了。
“那就走吧。”
为避嫌,两人一前一后重新入席,沈昭月的视线绕着人群打量了一圈,王嫣不在,应当是怕事情败露,躲起来了。香叶扶着她落座,咬着耳朵道:“若是下次瞧见她,我定要偷偷给她套上麻袋,打她一顿。”
沈昭月被她的话逗笑了,那一番后怕的心情在此刻松懈了一些。
正厅内,谢老夫人位于众人之上,居于正中。谢九郎不知从哪儿被四夫人逮住了,被硬拽着跪在了谢老夫人面前背祝寿词。
“孙儿敬祝祖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九郎乖乖地磕了三个响头,与四夫人一同送了礼,是谢老夫人最喜爱的昙花,四夫人笑道:“这是特意从西域那处送来的花,听说颜色极好,我们啊,只等着借老夫人的光,到时候一赏花开呢!”
昙花一现,极为罕见。谢老夫人在院中养了许多昙花,可几十年来也只开了三次罢了,如此寿礼,却是甚得谢老夫人的欢心。继而,谢九郎又得了两个大红封,嘴巴都快笑歪了。
四夫人回席上时,得意洋洋地瞧了大夫人一眼。
四夫人得了面子,大夫人心底更恨,那昙花是何等稀罕的物件,怕是不知要多少金银才能买到。再者,刚才沈昭月那事,让她颇为担忧。别到时,惹了一身腥,还得罪了谢长翎。为此,大夫人第一回忍着心底的不甘,没敢在此时出言讽刺。
等到谢家子嗣们送完礼,就该是府中各个表姑娘了。按照年岁,沈昭月是第四个上去的。
“小女沈昭月,恭祝老妇人福寿安康。”
沈昭月的祝词实在是短,但她送的寿礼很用心,从香叶手中拿过盒子,缓缓打开,是一种长寿福佛。
她道:“这尊长寿佛,乃静和高僧亲自开光。只时间仓促,未曾来得及供奉。因而,小女斗胆向老夫人请一恩典,愿能前往南山寺,为这尊长寿佛供奉七七四十九日的香火。”
沈昭月跪拜在谢老夫人身前,字字句句皆是一片诚恳,不仅让谢老夫人吃了一惊,更让谢长翎与谢轻舟皱起了眉头,她竟是要离府吗?
静和高僧是本朝最有名望的得道高僧,能得到他开光的佛像,必然是有大恩德。谢老夫人年岁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虽不寄托于这些神佛之说,但到底也更希望自己活得长久些。她坐于椅上,瞧了一眼谢长翎,见他眉头紧蹙,便知道他怕是还没放下心思。
今日,沈昭月自请去南山寺,应当是件好事。
四夫人亦是被沈昭月刚才的话吓了一跳,这事未曾与她商量过。
沈昭月俯首跪在众人前,因谢老夫人久久未曾发话,心中打起了鼓。
就在她正准备再次开口时,耳旁终于传来了那一声。
“你既有此孝心,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