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眉看在眼中,只不说话。
缇婴发问:“你既然觉得捉鬼不需要我,那叫我来做什么?”
柳轻眉:“聊一些事。”
缇婴心中戾气顿生。
她克制着自己的气怒,面上平静无波:“什么事?”
柳轻眉望着少年:“你我之间的事。”
空气静一瞬。
缇婴怀疑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师兄与柳轻眉有了什么首尾,才让柳轻眉说出这样挑衅的话。
缇婴试探:“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你若是夜半三更睡不着,找旁人戏耍吧,江某不奉陪。”
她起身装着要走,那柳轻眉也知她意,不慌不忙地开口阻拦:“江公子最近,在城中、我家中四处查探,问了不少事情,翻出了不少故人。江公子若是好奇我的事,直接问我便是,何必如此迂回呢?”
在城中四处查探的,可能是缇婴。
缇婴心中一虚,定了定神,回头入座,倾身问:“问你,你便会说?比如,韦不应在古战场中有座墓碑,在城中的旧居却全送给旁人了。这些事,你会说?”
柳轻眉一手托腮。
她心平气和:“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温秀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江雪禾,她的眼神,像要脱光他的皮囊,从他身上寻找另一人。
柳轻眉轻描淡写:“那是我少年之爱,困我一生之爱。”
缇婴怔忡。
她蓦地想到了自己经历的那个幻境,幻境中的夜杀小将军——少年之时,永失所爱。
柳轻眉轻飘飘道:“阿应家里犯了些事,少时他一直住在柳家,与我同吃同住。后来我们结识了叶呈。那些年,我们三人感情很好。
“我很喜欢阿应,但是城主之女,不能喜欢一罪臣之后。我爹想处死阿应,我病得起不开身,他又只好放弃处死阿应的决定。”
这是一桩浮于表面的爱情悲剧。
或者说,缇婴目前知道的,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城主之女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人死于战场。
与普通的战争不同的是,那个人很可能是死在人祭中。
为求强大力量的人祭逆天命,参与人祭的人作为惩罚,皆不入轮回,浑噩于人间彷徨,受尽惩罚,直到魂消魄灭,没有未来。
一共死了十万人。
但是多少人是主动参与人祭,多少人是被迫,多少人是正常死于秽鬼之手,皆不可知。
缇婴曾在古战场中,超度了那些能够超度的。
而缇婴记得,在梦貘珠所造的幻境中,夜杀便主动参与了“人祭”
计划。
但夜杀将自己的魂与魄撕裂剥开,分给了其他参与人祭的将士。惩罚最后会落在夜杀被撕裂分开的魂魄上,至少在那个幻境中,没有来世的人是夜杀,不包括其他将士。
夜杀给了他们来世。
那么现实中……缇婴怔忡:幻境和现实中,总有些地方是一样的吧?
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鬼将军到底是叶呈还是韦不应,那鬼将军,是否如夜杀一样,撕了自己的魂魄?
她心中微动,恍然有些明白。
十年前,柳叶城发生秽鬼潮,人祭之后,多了很多得不到拯救的厉鬼亡魂。
再过了几年,断生道出事,江雪禾屠尽断生道的时候,十方俱灭黥人咒种下。缚于江雪禾身上的冤孽鬼孽,确实有柳叶城那些亡魂。鬼孽靠着因果,度到了江雪禾身上。
再过了几年,江雪禾寻找梦貘珠,来到柳叶城。他要解身上的一部分咒术,就要面对当年人祭的后果、他身上被牵连的红尘因果……
缇婴喃喃自语:“你在找的,到底是叶呈,还是韦不应?鬼将军到底是谁?”
晦暗烛火微光下,柳轻眉低垂着眼,笑意若隐若现。
她轻轻道:“你猜。”
而缇婴已经明白了。
她霍地站起来:“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你一个凡人,知道鬼魂、知道修士、知道咒术、知道仙法。你知道师……是我带走了那些亡魂,你便要他回来!”
柳轻眉抬目,轻轻道:“我要谁回来?”
缇婴:“韦不应!你要韦不应回来!”
窗外雷声“噼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