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太急了,心定不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急着赶什么。我接了很多工作,想要曝光想要热度,急功近利又分身乏术,导致接连几出话剧险些出舞台事故——我那时候真的很糟糕,我甚至连做演员的老本行都没有顾好。然后因为过劳,我很快嗓子就哑了。但还算好,不是永久性的,我大概花了一个月才恢复。”
“但是你知道的这个圈子就是瞬息万变的。我也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人。”
顾盼自嘲地笑笑,“我的剧有人顶替我上场,我的其他工作也很快有新的人接上来。”
“所以,”
顾盼深吸一口气,“很长一段时间,我完全没有工作了。”
沈明飞听到这里突然感觉血液都冷了。他想起来,他们分手那天隔着破烂的信号吵得最后一场架,那次吵到顾盼直接挂了他的电话的架。他当时一点也不知道顾盼正在经历什么,顾盼瞒得滴水不漏——无论是伤病还是工作,而他又远在天边。那场架他对顾盼说的最后一句话相当不耐烦,他当时筋疲力尽,满脑子都是愤懑,只想先停止这场毫无结果的争吵:“顾盼,真的不要再花时间盯着这些花边新闻看了,我回来都能解释给你听。”
沈明飞的声音那时在手机的另一端被信号卡的断断续续,“你应该也有别的事情要做吧?顾盼,你没有工作要做吗?”
作者有话说:有的人被挂电话是有点活该在身上的(挠头悬而不决顾盼前后失声过两次。第一次是他刚刚提到的那次。第二次则发生在他和沈明飞分手那天。这两次间隔的时间很短,也可能是他之前那次根本就没好全过。“那次失声之后,王哥就说我状态有点问题,因此除了常规的检查外,他还让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顾盼说的很小心,“医生给了我一些建议,里面也包括要和我的前男友多沟通。但当时的我并不觉得简单的谈话和沟通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是出于对医嘱的尊重,我其实有打算下次和他见面的时候静下来好好谈谈的。“但是没有下次了。”
“我们分手前,在电话里吵了一场大架。我们吵了很久,几乎把这几年里对对方所有的怨气都撒遍了。我对他的指控很严重,我说他是个骗子,永远说一套做一套,除了开空头支票什么也不会。我在恼羞成怒,而且我吵到后来有些歇斯底里。”
顾盼动作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但是吵着吵着,突然有一个瞬间我发现他听不见我在骂他什么了。紧接着我发现自己也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然后我才意识到,我原来根本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所以我把电话挂了。我不是因为想冷暴力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顾盼看着沈明飞,红着眼睛解释道,“我只是说不出话来了。”
“我很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但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太可怕了沈明飞,那种感觉太吓人了。”
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那一刻顾盼能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是好的,是健康的,但是它该死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对于话剧演员而言是一件极端恐惧的事情。声音意味着很多。意味着演员的事业、意味着他往后的人生。
顾盼太害怕了,害怕到来不及去思索具体的病因到底是什么,他的反应和所有人面对恐惧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他选择了逃跑。这也是顾盼一直不敢说的事情。他分手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恐惧。沈明飞后来打进来的无数个电话都被他用同样的理由挂断了。顾盼在家里努力地清嗓子清了很久,但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失败的他绝望地给王鹏和苏卓发了信息,甚至连冷静下来让自己手指不要发抖的能力都失去了。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沈明飞——就像他过去几年里每次生病都没有告诉沈明飞一样。因为他觉得哪怕他告诉沈明飞了又这么样呢?他希望沈明飞知道了之后怎么做?是希望他选择工作还是选择自己?这很像一种要挟,顾盼不想这变成一种要挟。所以某种意义上沈明飞说得很对。顾盼很多时候连这件事需要他选都不会让他知道。王鹏那天踩着风火轮似的地过来把顾盼带去做了全身检查,但是体检报告一切正常,找不出顾盼失声的任何生理性的原因。顾盼忙活到凌晨从医院出来,坐在保姆车,安静地就像死掉了一样。王鹏坐在驾驶座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半夜打了数不清的电话。这个时候远在天边的沈明飞给他发来了信息。过了几个小时后,沈明飞似乎也终于冷静下来了。【小狗】:顾盼,我累了。顾盼看着手机发出了冷光,动着手指慢腾腾地回复道。【盼】:我也累了。【小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最近我们彼此都先冷静一下,好吗?【小狗】:等我回去,我们好好再聊一聊。【盼】:你有时间和我聊吗?【小狗】: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顾盼深吸了一口气。对啊,他们一定要这么说话吗?他看看自己手边的报告,听着王哥和心理医生联系安排咨询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