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我干咳了两声,一列列数出骆一舟的罪状:"第一,你去喝酒喝得醉生梦死,这本来就是你的错;第二,要不是你喝醉了,我们怎么可能逃不了,弄成这样样子;第三,作为一个还没有酒醒的人你先休息一下再说。"
他像被我戳中了软肋一般,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又不小心牵扯到打点滴的手,只好乖乖地坐到床上。
"我不是问这个!这个我知道!你明明知道那些人是找我麻烦的,你还不走!你他妈的以为在演电视剧啊,留下来同生共死吗?"
"他们最多也就把我废掉,你一个女孩子逞什么英雄!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你下半辈子怎么办!"
"我我都不知道你这个脑袋里装的是棉花还是柳絮!你是不是觉得命是你的就什么也不重要"
骆一舟就像狮子一样不停地咆哮,我低着头玩弄着我的那支生命力强大的手机,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屏幕上。
"喂,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骆一舟才发现我的不妥,拔了针头从床上走了下来,赤着脚走到我的面前,发现我在哭,一下子便不知所措。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挫败与无奈,那只带着针孔和血珠的手就覆在我的头上,他囔囔地说:"我不过是怕你受伤,你看你现在弄成什么样子!"
"你就不能像个女孩子吗?你不能就不要那么倔强与逞强,让我保护你一回吗?"
他身上的杀气已经退散,鼻青脸肿地凑在我的面前,而我的眼泪却还是不停地往下掉。
忍了一夜的胆战心惊终于让我崩溃了。
"你这个混蛋,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多怕你们就会这样死掉,那我该怎么办啊"
我哭得唏里哗啦,我知道我脸上的红药水已经糊到了眼睛,看起来触目惊心,可我就是忍不住。
每个人都是这样,越是对着在乎的人,就越脆弱。
02。
信信一直坚持说自己是身残志坚的好青年,而这个好青年在骆一舟出院之后也坚持出院,但最后还是被医生强烈阻止了。
"如果刀子再深两公分或者再偏左一公分,那么你就完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边撩起信信的上衣,一边帮她上药,我看着他暗自使劲而指关节发白的手指,忍不住皱了眉。
果然,信信疼得大呼小叫,把被子揪成了一团。
我在医院的阳台上找到骆一舟的时候,他正烦躁地抽着烟,地上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他的手腕还缠着绷带,不是那么灵活。
见我走近,他一下子便熄了烟,神情有些不自然:"怎么不多陪信信一会?"
我认真地打量着他那张还未消肿的脸,想要从他脸上勘察出异样来,可他却丝毫不动声色。
我无奈:"骆一舟,你告诉我,那天的那些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真的,我这么嚣张,得罪过那么多人,你也是知道!"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把我圈在他的怀里。
他的下巴有来不及刮去的青色胡楂,脸色亦不是很好,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我的颈窝里蹭了蹭,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栗欢,有你真好。"
我就这样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享受这一刻的宁静。我们谁也没有提吵架的事情,谁也没有提出国的事情,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但只有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一颗蓄势待发的导弹,它在等待着一个发射的契机,只要我们一不小心,便被炸得鲜血淋漓,所以我们只好小心翼翼地躲避着。
我同骆一舟都只是皮外伤,骆一舟只是打了两天点滴就无大碍了,我更只是吃了几包消炎药贴了几帖膏药便活蹦乱跳,唯有为我送手机的无辜群众信信被风波波及得最深,仍旧在那个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日复一日。
信信为骆一舟挡了一刀,腹部刀口很深,我在为她上药的时候都感觉到我的手在颤抖,而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同我们开着玩笑。
我要上课,没有时间每天照顾着信信,所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骆一舟也开始尽心尽力地与我一起照顾着她的救命恩人。
我并没有把骆一舟要出国的事情告诉信信,所以当她揪着我的手问我:"丫的你有个这么好的男人你还每天摆个45仰望天空的忧郁样子干吗"的时候,我只能干笑了几声,什么也说不出口。
可骆一舟却完全没有看出我的不自然,也没有提及这件事。
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不在乎不介意,可是那莫名的慌乱与心酸却一点点朝我侵袭。
在信信住院的第八天,当我端着刚出炉的鸡汤准备去医院看她的时候,推开门却看到她拿着钥匙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口,一脸错愕。
"你怎么不住院?跑了出来?"
她抓了抓脏兮兮油乎乎的头发,推开我往房间走去,边走边骂:"破医院可不是什么人都住得下去,东西又难吃,连澡和头都没办法洗,再不回来我要发臭了。"
她边说话边拿了衣服往厕所里走去,我一下子揪住了她:"你骗我!快给我回医院去!"
作为一个病人,无论她平时是多么彪悍,这下她仍旧挣不开我,我怕伤到她,也不敢用力,只能揪着她的衣服不放。
好一会儿,她才愤怒又无奈地说:"住院那么贵,一天的住院金我要卖多少瓶酒啊!而且在家里养也没有什么区别,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我找"我本来想说我找骆一舟的,但是我却发觉我怎么也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只能讪讪地放开她。
我做过无数的蠢事,而我做的最蠢的事情便是我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思自以为没有人发现,却不料其实已经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