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麥早上醒來,窗戶照進來的光明晃晃的,一團光暈在眼前散開,他看見米歇爾的外套搭在自己的椅背上。
劉湘聽見聲音頂著一張憔悴的臉從客廳進來,氣得恨不得在他病懨懨的小臉上打幾下,「你膽子也太大了,一個人晚上帶弟弟去海邊,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想起昨晚那個天氣,她心有餘悸的聲音里透出哭腔,「你嚇死媽媽了,知不知道!」
余海生急急忙忙從廚房過來,把氣哭了的劉湘拉到懷裡,拍著老婆的背,回頭嚴厲地對兒子說,「你這次真的太不像話了!」
余麥紅著眼睛,「對不起——」
罵歸罵,但夫妻倆肯定還是心疼兒子的,余海生從廚房端來熬了一上午的粥,伴著點肉鬆慢慢餵給他。
劉湘把溫度計從他咯吱窩底下抽出來,對著窗外眯著眼睛轉幾下,鬆了口氣,「退下來了點,38。1。」
余海生點點頭,板著臉有些嚴肅地說,「你奶奶這次心臟病都要被你嚇出來了,等會兒爸爸再給她打個電話,你自己和她說。」
「——就說說你都幹了什麼,看你奶奶不罵你!」劉湘沒好氣道。
「……」
「還有,人家奶奶也是,昨晚警局裡面死活要跟我們一起去,被我給攔著了,老太太嚇得啊——」劉湘揪著心口,想起來真是愧疚得要命。
余海生扭頭安慰了她幾句,一低頭,「呀,怎麼哭了啊?」
余麥看著椅背上米歇爾的外套,拉過被子蓋在臉上,背過身,哭得肩膀一抽一抽。
臥室里飄蕩著余麥傷心的哭聲,夫妻倆互相看看,劉湘走過去,和小時候一樣,輕輕拍著兒子的背。
她輕聲細語地說,「弟弟都跟你說了?弟弟昨晚也有點不舒服,他爸爸媽媽半夜在警局就把他接走了,他們今天晚上的飛機回法國,現在應該已經在機場了。」
余海生跟著溫聲勸了幾句,說得嘴都幹了,但都沒什麼用。
劉湘把他拉出去。
「——這可怎麼辦?」余海生看得怪難受的。
劉湘比他更難受,「你都沒看到,麥子和那孩子在一起是真開心,兩個人天天黏一塊,玩了一個暑假——」
要是余麥的性格跟陳俊一那孩子似的大大咧咧的就算了,偏偏自己的兒子心細又懂事,夫妻倆看著彼此,過了會兒齊刷刷嘆了口氣。
「能怎麼辦啊,」劉湘心疼地看了眼房間裡面,壓低聲音,「周一就開學了,小孩子忘性大,過段時間就好了。」
第29章
陳俊一一下公交車,就把抱著書包貼著牆跟慢慢往前走的余麥逮了個正著。
「車上叫你多少聲了,聾了這是?」陳俊一勾住他的脖子,深吸一口氣,滿臉都寫著大哥我終於回到自己的地盤巡山來了的意氣風發。
別說陳俊一雖然成績不行,但人緣是真的行,一路上不少學生過來和他打招呼,認識的不認識的,大哥全都鼻孔朝天一副不愛搭理的死德行,打發走最後一個,拐了個彎,他咧開嘴朝余麥嘿嘿一笑。
「江湖救急,快麥子,數學卷子借我抄抄!」
「……」
一班和六班是一個數學老師,余麥低頭打開書包,悶聲不吭地從裡面掏出一沓卷子遞過去。
陳俊一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沒有老師的蹤跡,刷的從他手裡接過來往懷裡一揣,胳膊再一伸,跟前的人已經沒了。
「……」
「麥子?」
陳俊一追上去,這才發現余麥今天好像不太對勁啊,以往開學都開心地跟只小鳥兒似的一路飛進校門裡,今天怎麼蔫不拉幾的?
「咋了?」低頭一看,這可不得了,陳俊一手裡的卷子差點撒了一地。
「你哭啥?」陳俊一慌張地四處張望,想找金雅雯,結果就看見了後面跟著的陳俊二,嫌棄地撇撇嘴,但還是招了招手,「過來!」
陳俊二周六被宋琴蘭拉去剪了個頭,那現場可真是山崩地裂啊,哭得快把人家理髮店的屋頂都給掀了,最後直到宋琴蘭緩緩從褲腰裡抽出老陳家祖傳的雞毛撣子,才總算老實下來。
捂了一個暑假的眼睛終於重見世界,不過就是以鼻子為分水嶺,下半張臉明顯黑了一圈,遠看跟長了絡腮鬍似的。
陳俊二也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他哥,背著小書包一臉酷酷地準備繞過去,餘光瞥見余麥的臉,呀了一聲,刷的一下閃到了他跟前。
「麥子哥,你咋啦?」
余麥覺得在校門口這樣怪丟人的,抹了把眼淚,紅著眼眶搖了搖頭,「沒事。」
「誰欺負你了?我幫你打回去!」陳俊一急得直接開始捲袖子。
「——陳俊一,你準備打誰!!!」
六班班主任推著自行車站在二小對面的早餐店門口,怒髮衝冠地看著這邊。
「你給我過來!!!」
「……」
陳俊一到手的數學卷子沒了,一大早就站在校門口挨訓,被罵得像個小學一年級的學生抬不起頭。
「趙老師,不是的——」余麥試圖幫他解釋。
「余麥你進去,不管什麼理由,張口閉口打人就是不對!」班主任一捲袖子,「反了天了!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媽打電話!」
「……」
上學期宋琴蘭咆哮著舞著雞毛撣子追著陳俊一在操場上連跑十圈的壯舉還歷歷在目,余麥果斷轉身,拉著陳俊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