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子看向四周,这是一片浅滩,却在一个硕大的山洞里。这个山洞大概有七八人高,空旷非常,地势平坦,水流也因此潺缓起来。
这个山洞虽大,洞口却很小,只有两人多高。此刻外面天已经黑了,只能看到依稀的一点光影轮廓。
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冰冷刺骨,阿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旁边亮起火光,阿琢看到裴峋的身影,他用镰石点燃了一个火把,插在地上,走过来问她:“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阿琢低头看看自己,活动了一下手脚,慢慢站了起来:“应该没什么事。”
裴峋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她:“你害怕死人吗?”
阿琢愣了一下,一阵风吹来,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她倏然闻到一股顺风而来的血腥气,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却好像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上,她正要低头,裴峋上前一步,一只手挡住了她的眼睛:“害怕就别看了。”
阿琢忽然知道了可能是什么,她忍不住抓着裴峋的衣袖,手指轻轻颤抖:“有,很多吗?”
“嗯。”
阿琢深呼吸了两下,把裴峋的手从眼前拉下:“我不怕,战场的死人我见得多了。”
但即使做好了心理建设,她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河滩沿着山洞绵延,一直去到山洞的深处,河滩上密密麻麻散落着成堆的人骨,腐败程度不等,有些已经只剩白骨,有些却还皮肤完整,甚至有些肢体还藕断丝连,
阿琢感觉自己快要吐了,她努力看着远处说:“我们能不能,先离开这里?”
裴峋看着这些人骨:“恐怕暂时走不了了。”
“为什么?”
“这些人从死状来看,不是人杀的,而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分食而死。”
裴峋顿了顿,“从腐败程度来看,应该是有规律的出现,隔几天就来一个,所以……”
“所以,”
阿琢看向裴峋,串联着他说的话,“是有人故意在这里,以人相饲,养着某种猛兽?”
裴峋点点头:“从伤口来看,这种猛兽应该是站立起来比一般人都高,有前爪,可以像手一样抓握。”
他又看向洞口:“这个洞的体量巨大,我看了一下洞壁,并非人工开凿,所以他的洞口肯定不是这么小的,而现在洞口这么小,也应该是有人故意堵上了原来的洞口,只留下现在的大小。”
“所以这个洞口应该是留给这个猛兽进出用的。”
阿琢忽然懂了,她也看向洞口,“鸷鸟潜藏,熊罴窟栖……”
裴峋也是镇定,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他点点头道:“你猜的不错。熊的嗅觉灵敏,脑子也不笨,我们现在在它的领地里面,靠着这些血腥气掩盖了气味,所以它暂时还没有发现我们,如果我们贸然出去,只怕跑不了多远,就会被它发现。”
阿琢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思索道:“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在这里养熊,还要用人相饲呢?”
饲熊
裴峋蹲下来用火把仔细端详了许久:“本来这些定期投喂的人是够吃的,但是熊要冬眠,所以会在秋天大量进食,来储存冬眠的能量,这些食物供应不太跟得上了,所以它才会外出觅食,若不是要准备冬眠,它应该不会离开这个山洞,这应该也是饲养者的目的。”
“所以答案应该就在这个山洞里面?”
阿琢忍不住环视四周,这个山洞四壁空荡,只有这条河绵延向内,也不知道有多深。
裴峋仍然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很多只断手:“因为食物充足,所以这个熊也一点都不节约,只吃大腿这些肉多的地方,手脚头颅这些部位骨头多肉少,它基本都不吃。”
阿琢有些不解,裴峋蹲在地上继续说:“这些人脚底和脚面四周一圈都有厚茧,说明平时穿的鞋都比较粗糙,可能是草鞋之类,而且久站,必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他用脚踢开两只断手,“所有人的手基本都在同一个部位有茧,说明他们长期从事同种劳作,使用相同的工具。”
听着裴峋的分析,阿琢仿佛像是在看着一位大师在自己面前抽丝剥茧,一根一根地扯出事情的脉络。她不禁对眼前这个人刮目相看,本以为只是一个迂腐的书生文官,没想到刚刚死里逃生,又面对这样骇人的场景竟然也能镇定自若、思维清晰。
裴峋正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洞外传来踩踏树木的声音,他看了一眼阿琢,阿琢伸手去摸腰间,摸了一个空,才想起来过河的时候为了方便把随身的短剑放在了马车上,并不曾带出来。
真是要命绝于此地了吗?
阿琢的心忍不住原地死了一下。
裴峋迅速踩灭火把,一把拉上她,向洞穴深处跑去。此时此刻,除了进洞,已经别无它法了,根本来不及细想里面可能有什么,总好过坐以待毙。
阿琢仓促间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洞口,它弯下腰四肢着地才能勉强挤进洞来,可能是有点挤,它不耐地怒吼,发出山崩般的咆哮,在空旷的山洞里形成巨大的回响,本来觉得这个山洞挺巨大的,可它进来之后顿时就感觉整个空间都被填满了。
阿琢被裴峋拉着一路向里,这个洞越往深处越窄,到后来只能一个人通过。这么窄,那个熊也追不进来,阿琢忍不住说:“我们是不是就在这里躲着,反正它也进不来,等到明天它出去觅食,我们再逃出去?”
裴峋却说:“明天它应该不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