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自回廊往书房过去,廊内四角挂着风铃,叮铃铃的作响,幽幽萦绕耳畔,听的云澈心里一阵怅惋。一路过来,心里带了几分的漫不经心,眼只瞧着地上,却见一双粉色绣鞋立在跟前,一抬眼却是欢喜,天青色披风笼罩,两只手缩在袖中,只能看见一个悲喜不明的侧脸,整个人好似参禅入定立在廊上,如同寺中的泥塑一般。
云澈伸手在欢喜面前拂了拂,见欢喜还是木木的,便将一双冰冰的手帖在了欢喜的脸上,冷的欢喜打了个抖索,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又着了什么魔,不回房里坐在火炉边暖着,倒一个人站在这廊下冷着,看你的样子想必站了有半天的光景了了,想什么那样出神,连腿酸都察觉不到。”
欢喜见云澈都从外边回来了,才惊觉自己站了许久,同钟良说了许久的话,自己便在这外面站着,连辰光飞逝都一点未觉。袖中手里握着的汤婆子都只剩了一点余温,被手心里的那点温热暖着,两条腿早已是冻得没甚知觉了。
欢喜望着背光的云澈,身长玉立,自己尚且只到他的胸膛,黑发随意用簪子挽着,一绺头发垂在胸前,搭在雪色衣裳的湖蓝云纹上,那样的好看。不由便想起了钟良的话,我这一生不知是幸抑或不幸,幸者是我此生钟情之人亦钟情于我,再多曲折都不辜负,不幸者是即便我有朝一日能荣归故里,却
再不会有人陪我泛舟洛河了。欢喜姑娘,你看这人世间的世有得有失到这种地步,想要得到不曾有的便要拿已有的去换,看着公平,叫人一个个甘之如饴去换,其实不过是织了这弥天的网引君一入,终归都是要输的。
欢喜想的心里一时又是痴绝,望着眼前的云澈,心中竟然生出想要拥住他的心思,脸上作烧,别开脸看着廊外的景致,缓缓道:“老呆在屋子里也闷得慌,想着廊下景致倒还好,便在这里站了一会,你手放在外面冰的厉害,我帮你捂捂。”
欢喜拉了云澈的的手,对手心哈了一口热气,便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轻轻揉着,目光里柔情如水。
“先回屋罢,这里虽然有帘子,到底四面透风,你比我好不了多少,往房里烤上一阵火,再喝上一口热茶,整个人身子都要轻快松动些。”
云澈牵了欢喜欲行,却见欢喜身子僵直未动,眉头微皱,对云澈笑道:“云澈哥哥,欢喜腿都麻了,站了这么久,步子都迈不开了。”
说罢便弯下了身子,用手捶着自己的腿。
“谁叫你站这么久来,不管它了,快到我背上来,我背你过去。”
云澈顺势蹲在了地上,他背脊不算宽厚,欢喜趴了上去,只觉有源源暖意自云澈的背脊传了过来,安定踏实。这样的温暖人心叫人贪恋,若是这条道走不到尽头也好。欢喜将头埋在云澈的脖颈旁,随
着云澈行走的起伏中,缓缓的闭上了眼。
欢喜身子骨轻,一路过来亦不觉得疲累,到了欢喜所居之处,云澈正想放她下来。轻轻侧过头,听到伏在自己背上欢喜呼吸渐平,知道她想必是疲累了,便径直走了进去。素心见云澈背了欢喜进来,心中一惊,忙将手里的花样子放下,对着云澈行了一礼。云澈一脸温和,示意素心噤声。两人往内室进去,将欢喜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床上,素心在旁边看着,便道:“皇子,这些琐事交由素心做便可,不必劳烦皇子的。”
云澈见了,压低声音道:“不妨事,我做的来的。”
褪了欢喜的绣鞋,云澈用手一摸,冰凉一片,便朝素心道:“欢喜脚冰的厉害,麻烦素心姑娘取几个汤婆子过来,放到被窝里替欢喜暖着脚。”
素心听了云澈吩咐便赶紧出去了,一会的功夫,便拿了几个汤婆子过来,却见云澈仍是蹲在床边,替欢喜按着腿。满脸细致,哪里有位尊之人的气势,倒像平常男子悉心呵护心爱之人一般的体贴入微,心中不由亦是一阵艳羡。
两人将锦被细细替欢喜掖好,又包了汤婆子塞了进去,云澈见欢喜睡的妥当,便起身出去,素心跟在后面送他出去。
“皇子对欢喜的心思实在难得,样样周全,事事妥帖,大大小小都看顾到,叫素心这局外人都要艳羡几分。”
云澈听了一笑,“遇到我对欢喜
还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呢,哪里就让人艳羡了。如今事多,我一人也是周全不过了的,素心姑娘是识大体的人,便替我多看顾着欢喜些。罢了,你也不必送了,左不过就几步路。”
“即便皇子不吩咐,素心亦是将欢喜当妹妹看待的,一定好好儿的照料着。皇子慢走,素心便送到这儿了。”
素心站了一回,见云澈走的远了,才回了房,心中仍是一番感叹,云澈虽是皇子,为人处世却不见一点架子,尤其是对欢喜,知冷知热,想必世间寻常女子见了都是要艳羡不已的,却不知道自己能否有欢喜这样的福气,身边亦有这样知冷知热的可心人。
一张桃花面上红霞尽飞,少女心事终归是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