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
孟追欢很少这样私下里恭顺地叫他们两兄弟的封号,她明知故问,“你会杀鱼吗?”
李承珩仍旧蹲在河畔用刀背刮喇着那条鱼的鳞片,“我小时候在泉州,常常帮我阿娘杀鱼。”
“那这刀杀了鱼会不会很腥啊?”
李承珩嗯了一声,“是有一点。”
“那你要不用我的匕首吧,我不怕腥的。”
孟追欢贴心地从自己的腰间拿出李承玠送她的那把镶了孔雀石的宝刀。
李承珩看了两眼,将自己的匕首在河中洗净,放回腰间,接过孟追欢的匕首就继续处理起鱼肉来。
他的部下已经将烤好的鱼肉置于银制托盘中,端在他的边上,他洗了手后便直接坐在河边大快朵颐起来。
孟追欢咽了咽口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李承珩此时总算想明白了她今日突然跑过来献殷勤是为了什么。
孟追欢没忍住,总算开口问道,“我的呢?”
李承珩此时眼睛里的笑意已经要溢出来了,他将那把粘了鱼血的匕首递给孟追欢,“你的。”
“我想吃鱼肉,”
孟追欢扯了扯他的袖口,“我拿李承玠小时候的糗事和你换不行吗?”
李承珩终于放下了盘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先说一个,我听听值不值得换。”
孟追欢清了清嗓子,“我们那时候才刚刚学作诗,夫子给我们讲诗文炼字,说贾岛的诗,是用‘僧敲月下门’还是‘僧推月下门’好,要我们各个想出一个字将那字替换掉。”
“李云琮说僧拉月下门,李云珈说僧击月下门,轮到李承玠了,他想不出来,竟然说僧踹月下门!”
“倒像是他会做的诗,”
李承珩眯了眯眼睛,“那你呢,你说的什么?”
孟追欢突然有些心虚,她还是诚实道,“我说那和尚没有侍女吗,居然还用自己开门。”
李承珩扑哧一笑,他拿了一碟烤好的鱼肉洒了香料递给她,“怎么了,小孟舍人没有侍女吗,居然还要向我讨鱼肉吃。”
孟追欢没理会他,她接过那叠鱼肉细细地在口中咀嚼,体会鱼肉的甘美,她为自己辩解道,“后面夫子说了那和尚没有侍女,我便作了‘僧归月下门’,夫子说了,这四人中,我作得最有意境。”
李承珩还蹲在河畔笑着,孟追欢拿到了鱼肉便不理会他,她又想着李承玠应该也很久没吃到鱼肉了,她便拿着那半碟鱼肉,双手捧到李承玠面前,“阿玠你要吃吗?”
李承玠抱起手后道,“我不吃,我只是草原上放羊牧马的乡巴佬,怎么配吃连开门都要侍女帮着开的世家贵女的鱼肉呢?”
孟追欢将已经冷了的鱼肉扒拉进嘴里,她打了个饱嗝后道,“我小时候确实有点讨人厌。”
“说得就跟你现在很讨人喜欢一样,”
李承玠撇着嘴将孟追欢拉入怀中,“不过确实还是有一点讨喜。”
孟追欢笑了笑,她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
李承玠替她在河边将那把匕首洗净又别在她的腰间,“下次要换鱼吃用自己的糗事,不许用我的。”
“好好。”
孟追欢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在突厥营帐中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却见群星朗朗在天拱向北辰,斡难河上映射出璀璨的点子,孟追欢伸手欲捞月,却手中只有空落。
只见宝音图拉着琪琪格向他们走来,她蹲下身教琪琪格行了一个汉人的插手礼。
琪琪格笑着脸上出现两个小小的梨涡,“我阿娘说姐姐你书读得好,你给我取一个汉人的名字好不好?”
孟追欢也一同蹲下,她向眼前玉雪可爱的小人儿回了一个插手礼,“琪琪格就叫杨解忧好不好?”
宝音图似是被那个“杨”
字触动了,她眼中蒙上一层水雾,“这名字做何解?”
孟追欢拉住琪琪格的手道,“在西汉有一个公主叫做刘解忧,她前往乌孙国和亲,嫁过三任乌孙国国王,她在草原上调停着大汉与乌孙的关系,让大汉与乌孙联合抗匈。在她的手腕下,乌孙国归降大汉,匈奴也无力再南下劫掠汉人。”
“维护边境安宁的不只有卫霍这样封狼居胥的将军,也有刘解忧这样聪明而有魄力的和亲公主。”
孟追欢从自己的腰间取下那把孔雀石的匕首,她递给琪琪格,却是望向眼前的杨微兰,“琪琪格,你愿意做这样的公主吗?”
琪琪格咯咯笑道,“我愿意!我也要成为刘解忧这样厉害的女人。”
宝音图却从琪琪格手中将那把匕首拿起,还给孟追欢,琪琪格立马瘪下了嘴,望着那孔雀石不说话。
“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追欢笑盈盈地看着宝音图,“我想问问城阳公主,可愿让琪琪格在长大之后,嫁给我的儿子李钦训,若有朝一日秦王能南面称孤,她就是东宫太子妃,是将来的皇后。”
宝音图望着孟追欢不吭声,她抱着自己孩子,眼中满是不舍。
孟追欢又笑道,“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等我儿子行过冠礼,我便会派来使者赶往草原。若是琪琪格想留在草原上,便算我们没提过这件事,若是琪琪格想嫁,我与公主,就是儿女亲家。”
宝音图终是点了点头,孟追欢将那把孔雀石的匕首递给琪琪格,琪琪格宝贝似得将那匕首收下,“这便是我替阿训给琪琪格小公主的定亲信物了。”
“公主不再是亡国的公主,而是皇孙的岳母,”
孟追欢对着宝音图微笑着行其突厥的礼仪,“也请公主放心,我们大梁,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到草原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