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肃定了定神,再细看地图,良久抬起头来,却不敢高声,“找到路了。”
说着递过地图请陈封看。陈封却不看,“我不必看,你只要找到便好。”
陈肃又细细看了一遍,才道:“确是有路能通平安集,只不过要翻两座山,涉一条河。”
陈封道:“无妨,路再难,我们也定能过去。”
陈肃道:“走这条路,大概要申时末才能到平安集。”
陈封道:“无妨,我令黄梃带走辎重车,他行军便不会快,也得未时前后才能到。我们若申末能到,也为时不晚。”
突然厉喝一声道:“传令,全军停下,唤王焕、周严来见。命全军聚拢,我有话说。”
陈肃应道:“遵令。”
遂命传令兵快马前去传令。
不多时,王焕、周严打马来到陈封马前。队伍已慢慢停了下来。陈封对二人道:“我改了主意,仍然进兵平安集,与黄行梁会合,共同突围。”
二人愕然,却仍是齐声应道:“统制但将令,我等无不遵从。”
陈封点点头,在马上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众位将士。”
本窃窃嘈杂,犹疑不定的军士们纷纷向陈封聚拢而来,队伍也渐渐安静下来。
陈封望着绵延一里有余的队伍,他知道,此刻无论声音多么大,都会有人听不到他说的话;他也知道,此刻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会经过口耳相传,传到最远端那个兵士耳中。
陈封高声道:“将士们,黄梃将军此刻正带着他步镇兄弟们与燕贼大军厮杀,只为我们能从这里逃出生天。但是老子想来想去,这事不能这样,我们角营兄弟本是一家,怎么能看着兄弟送命,自己却苟且偷生。便是活了下来,又有何用,兄弟们说是也不是?”
众军士齐声高呼:“是。”
声音震动大地。
“所以老子想了,与其这样,不如我们杀回去,找到黄梃将军。要死,我们兄弟死在一处;要活,我们兄弟杀出重围,一起活。兄弟们说是也不是?”
“是。”
声音气势如虹,震天撼地。
申末,陈封率军赶到平安集。
天色昏暗,全军都已隐入林中,能听到远处传来喊杀之声。陈封在山坡上远远眺望,二里外的一片谷地便是战场。燕军已点起火把,黄梃部被围在中央,所幸,黄梃还未败。
黄梃用三十辆辎重车为壁垒,结成圆阵,辎重车上方便是重重盾牌,盾牌后是短刀长矛。以这个阵型,黄梃坚持了一个半时辰。
看旗号,燕军围攻人马大约两千人,步骑混合。步兵很难攻入辎重车阵,便由三、五骑加二十余步兵为小队,集结冲锋,不时便冲开一个缺口。郑军阵中黄梃做的便是填补缺口。只见黄梃头上兜鍪已经歪了,身上铠甲也是一片狼藉,外罩战袍早已被血污染透。他右手挺马槊,左手持铜锤,率着十余人见到缺口便杀上前去。燕军见他杀来,竟不敢再冲锋,只敢远远放箭。但那箭矢射到黄梃身上,却射不穿铠甲。黄梃槊锤到处,便有燕军倒下。不一时,那缺口便被补上。黄梃便又率众杀向下一个缺口。如此反复冲杀,这个看似处处都有缺口的圆阵竟然一直未被攻破。
陈封赞叹道:“谁说黄行梁一勇之夫,今日这圆阵,正得兵法之妙。”
他却没有说,这圆阵之法正是他教黄梃排布的。陈封要黄梃带走全部辎重车,一是要他缓行军,尽量拖延时辰,二便是要他排这个圆阵。
陈封心中谋划,眼前战势,只要率众冲杀过去便必胜无疑,只是燕军为何只有两千多人马?忽一抬头,不禁心中一凉,暗道:“不好,燕军有预备队。”
原来在战场远端里许外,山坡之上还有一支燕军人马。只因这支人马未点火把,是以初时陈封并未看到。看旗号,这支燕军大约一千多人马,也是步骑混合,步军居中,骑军大约大约两、三百人马分列两翼。
陈封道:“燕军主将也是过于谨慎了,这平安集三千余守军,邵原必有两千人马把守,那秃顶子只怕也留了一千守军未动。若是将这一千人尽数集结于此,今日我等便是插翅也难逃了。此战我等必可突围而出,只是也当真是侥幸了。”
说罢低声喝道:“将令。”
陈肃、王焕、周严沉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