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成了彻彻底底的局外人,猫的生命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后来我反问了很多人,答案不一,但大部分人的回答都如这个女孩儿所说,我在一开始没能承担的责任,似乎此刻也变得无名无份。
人的责任和道理有时候真的很无厘头,没有相对性的绝对责任,全凭直观的人性判断。
那晚,她言尽于此,比起我的言语安慰,或许,它更想一个人,除了抑郁症患者,大概受伤的成年人,都会想一个人呆着。
我像应山谷的回音一般,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便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我到达医院的时候,那个女生还没来,一直到中午,她出现了,炎热的天里跑过来,嘴唇泛着缺水的苍白,她没看到我打招呼,或者说,她无视了。
“猫咪的状态有些反复,输了营养液,大部分时间都昏沉着,不知道能挺多久。”
医生低沉的音调有点像在下病危通知,我立刻走过去,主观情绪不由分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比昨天状态好些了,能进食,你去看看她吧,说不定她记得你,会好得快一点。”
这种话我不知道有没有依据,但我不想让她悲观,主观的,任何人应该都会这样安慰别人,毕竟抱着悲剧坚持像一场慢性自杀。
奄奄一息的物种在死亡面前,大概都是一样的,玻璃里面的猫,和当初icu里昏睡的琚叡一样了无生气,绝望总是在生活的缝隙间具像化的放大着,让人只能看到缝隙,好像世界很大,却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没有谁能眼睁睁的看着绝望而可以依旧坚强,眼泪在她的眼眶里不知疲倦的打转,我几次路过她的身边,只能悄无声息的退回来,类似的绝望让我一度不明白生的希望,虽然她不至于,毕竟这只是一只半道相识的野猫。
我叫助理帮忙去旁边饭店你买了很简单的盒饭和甜甜的水果糖,可能女生之间更没有防范心,也不想让她有任何负担,我叫她给那个女生,助理也是个社畜小女孩,很亲和,那个女生拘谨的接过,道了谢,随后看向我这边,显然,我的助理替我美言了,我无措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面面相觑的对视间,我拿起手边的糖果晃了晃,她可能心领神会,一侧手腕挎着午饭的包装塑料袋,低头撕开了一颗糖果,我也鬼使神差的喂了自己一颗,显然她没找到我让买的那种糖,这个糖带着高浓度工业糖精的饱和甜味,我想立刻吐出来,但那个女生的眉间显然平和了许多,甜味果然是会让人放松的。
她在另一边的桌子吃了午饭,白色泡沫盒子里的食物几乎被吃的干干净净,之后,她站在玻璃格子外,看着浑身被白色绷带包裹严实的猫,奶牛变成一只纯白猫,猫浑身上下根本没有可抚摸的地方,她的手趴在玻璃格子边沿,猫一直睡着,她刚转身离开了没多久,猫竟然微微睁开眼睛,似是清醒了一点,我连忙叫来护士确认猫的状态,助理从外面进来,小声在一旁絮叨一般的声音说道,“那个女生骑单车走的,回去上班吧?”
“可能吧。”
我漫不经心的回应着,垂眼看着那只猫。
“什么可能?天宇哥,我们回去上班吧,好不好,我快顶不住了。“助理急切无奈的追问,“你再不回去kevin姐就亲自来请你了。”
我后知后觉看着低头絮语,表情拧巴成麻花的她,果然都是社畜,谁也逃不过,去机场的路上,我看了一路的窗外,我以前很讨厌看窗外飞驰的景色,现在放空思绪,也没有什么讨厌了,所看非所见,不过是个姿势而已,等到机场,看着眼前迎来的不之客kevin,我想:生活是很多面的吧,悲痛的苦难,忙碌的平淡,欢愉的吃喝玩乐……它们无缝衔接,每一面都有着不同的情感主色调,在不同的生活切换不同的态度,这就是成年人,成年人塑造的多阶不规则魔方。
“你最近是迟来的叛逆期,很潇洒啊。”
她说着,笑着靠近,我垂头看着地面,好像看见那一堆小猫绕在我的脚边,对了,还有那窝猫崽子,想到它们,我像醍醐灌顶般惊喜了一秒,想起还没问和那个女生领养猫崽子的事情。
“你来了,我大概不用赶回去了。”
我低着头继续看着脚边那群小猫崽,
“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和你说这几天的安排。”
她自顾的走在前面,进入一辆商务车的副驾驶,我在后座一言不,她和助理的工作交接像低频的电台,这会儿有些止不住的睡意涌来,浅寐的须臾,好像看见了我和那群猫的生活,阳光落在猫妈妈的身上,小猫长更大一些,在轮流给她舔毛,那个女生蹲在一旁,看着它们一家其乐融融,落地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暖洋洋的落在几只猫和一个人的身上,画面越明亮起来,刺眼……
“天宇哥,下车了。”
助理拉开门等在旁边,夏日午后刺眼的光,从梦里穿越到睁开眼的当下,睁眼闭眼,内外穿梭自如,光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晚上如常的饭局结束,到酒店继续开会,时间一如既往飞奔到凌晨,我呆坐在沙上失眠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助理敲开房门,前往机场,对工作的厌恶让我觉得自己就是工作俘虏的行尸走肉。
到达机场下车,耳边依旧是车身在道路疾驰的气流声,幻听的声音一直到飞机起飞,两道声音夹杂,在耳边轰鸣,越演愈烈。
后来将近一个月我都每天听着轰鸣声里夹杂着各种人声,白天的声音,夜晚的声音……最后在病床上醒来,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穿着简单的圆领T恤,她在笑,还没能辨别清楚她到底是谁,我又睡着了,这样反反复复醒来睡着很多次,每次都似乎看到不同的人,但真正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像一场梦,我什么都不再记得,除了头疼没有任何力气,医生说抑郁症很严重,需要人陪的时候,唯一的助理在外面接电话。
“天宇哥,你好点吗?看样子你最近可能都没法工作,kevin说让你好好在医院呆着,我陪着你。”
小助理唯唯诺诺的说着,迅扶正了眼镜框。
许久,我看着她身后的一颗尘埃飘扬不见踪影,才后知后觉一般,轻咳一声活动声带,“那只猫呢?”
“猫?什么……”
助理真诚的回想后戛然而止道,“我不知道,您昏迷快一个月了,我打电话给那边宠物医院问一下吗?”
我迟钝的反思昏迷的一个月之前生了什么,显然无果,眼神四处梭巡时,手机被递到面前。
“您手机之前摔碎了,重新买的,账号也都登6好了。”
只是什么都没了。
一个月时间,你永远不知道时间的错位,会让你的生命错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