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生日当天,他一把火烧掉了他的所有作品,石雕也通通砸碎,财产一分为二,一份随着《水桶》送给四方,一份留给父母。随后从天台一跃而下。
遗书压在《水桶》下面,《水桶》指向生门。
按照他的遗愿,遗书和《水桶》都被送到了四方,四方善待了这位流落在外的学子,将他送来的遗产当做了他的学费,并将《水桶》存放在展厅,后来的学生都叫他一声“傅学长”
,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慕澜生垂下眼帘,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傅学长除了父母和弟弟的身份没做任何隐瞒,任人评说,当时也闹得沸沸扬扬。
他又问夏悯:“你觉得,他恨他的父母和弟弟吗?”
夏悯略微沉思一会,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说:“他的父母因为他的病遗弃他,又因为弟弟的诞生把他接回家,把他当做一家人未来的支柱,弟弟的提款机,不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当然会恨。”
冉倩在他说完后又问了温乘沂同样的问题。
温乘沂说:“我觉得恨有,但更多的是不甘。”
慕澜生示意她继续说。
“他的弟弟是他爸妈的孩子,难道他就不是了吗?只因为他患有心脏病花了家里的钱,寿命不会长久就把他放弃,作为培育同枝上另一朵花朵的养料,是个人都会恨的。”
温乘沂接着道,
“但他更多的是不甘,他在遗书中写过因为病痛和压力,他曾经有过弄伤他活蹦乱跳的弟弟的想法,想看看父母会不会像对他一样对待弟弟,但弟弟还年幼不谙世事,看着他懵懂的脸和递上的糖,最后也没狠下心。”
“因为爱。”
南灵接话,“父母对他狠心,但弟弟对他很亲昵。弟弟和雕塑是他痛苦一生唯二的光亮,可‘弟弟’却还是痛苦的根源,又熄灭了他另一束光。”
慕澜生从平板里调出《水桶》的照片投到银幕上,说:“水桶是抱着的,有人注意到这个吗?”
冉倩点头,说:“按我的个人理解,背,表示背负;顶,表示尊敬;而抱,是珍重呵护。”
“是的,傅学长最放不下的不是‘恨’和‘不甘’。”
“是‘爱’。”
慕澜生道。
夏悯抬起头,似懂非懂。
“爱是希望,反之则是割舍不掉的囚牢。”
“他爱他的父母,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爱他的弟弟,感谢他在他痛苦的时候的亲昵。这也让他爱不能透彻,恨不能彻底。”
所以他将《水桶》放在了中央,正如他摇摆不定又稳如磐石的心。
慕澜生说:“温乘沂认为傅学长将《水桶》面向楼梯,是向生有留恋。夏悯认为背向他坠楼的方向,才是如他所愿通向生门。”
夏悯摇头,低声道:“是我错了吗。”
“不,你没错。”
冉倩抬眼,眼里光亮坚定,“学长将这一切公布就是为了这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