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跪趴在地上汇报。”
又比照记忆中自己的样子,纠正了胖执事的跪姿后,周大诺舒服地躺在靠椅上听他汇报。时不时教训几句,获得下人诚惶诚恐的吹捧,这就是他枯燥无趣的午后。
一个侍女面色焦急,匆匆走进书房,在周大诺耳边低语几句。
周大诺像个皮球似的从靠椅弹起来。脸上那种得意的神色完全不见,换上与趴伏的胖执事一样的惶恐。
他急匆匆地在复杂的宅邸穿行,走到深处的一间佛堂前。
几个蜡灌双眼的僧人早就等在那里。
周大诺急急问道:
“老祖宗醒了多久了?”
僧人嗓音嘶哑:
“刚醒,在等你。”
周大诺步入佛堂,摆着的菩萨雕像已被搬开,展现出漆黑的地洞和一截青石台阶。
腥臭的风顺着地道刮出来。
周大诺强忍恶心走进去。
越往前走,腥臭的味道越重,地上大团的血迹也越发新鲜。
地洞尽头是一个广阔的房间。借着新燃的烛火,周大诺可以看到房间中央挖出一个巨大的池子,几乎占据整个房间。
高出水面的池壁黑红相间,而池水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猩红,竟是以血液汇聚而成。池中浮浮沉沉几座苍白的岛屿,细看才知是一个个失去气息的少年少女。
虽然这么多年供奉仙缘,做下不少恶事,但血池里的腥臭味一冲,周大诺几乎浑身发软。
他顺势趴伏在地。
“老祖宗,玄孙周大诺来看您了。”
哗啦啦。
水中浮起一个瘦小的黑色影子,他攀着白岛爬出水面,临近的白岛拢过来,手臂交错,形成一张靠椅。
这是一个极其苍老的老者,全身的皮肤都皱成一团,连光头上的戒疤都快被遮住了。
他的声音也同外貌那般苍老,如夜枭。
“我喜欢老祖宗这个称呼。可是,得不了仙缘,成不了修士的老祖宗都在地底下埋着,我离这一天也不远了。”
“周大诺,你很高兴吧,我这么一个老东西不会再压着你了。”
周大诺磕头如捣蒜。他的父亲,就是因为起了一点不该有的心思,现在尸骨无存。
“玄孙怎么敢?我们周家上上下下,还有五个镇子的族亲,都是您的后辈。为您延年益寿,是尽孝道!”
老者轻抚充作把手的玉臂。
“是啊,我这个老东西资质这么差,只能劳烦小辈们费心了。这么多有灵根的孩子,真是可惜了。你看,这个小家伙,是周九那一支的吧,她的爷爷我还抱过呢。”
“呵呵,你别害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最近啊,就是喜欢伤春悲秋。”
周大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请老祖宗安心。从柳娜仙长处换来的黑风寺秘传夺舍法已经确认无误,阵法材料差不多集齐了。老祖宗不日就能重返少年。”
“好,好。”
老者轻轻一划,一个少年被他提出水面,胸膛犹有起伏。
老者伸出枯枝似的手,怜爱地抚摸着少年光滑的脸庞。
“这个后辈我照顾得不错,他叫,我以后要叫什么来着?”
“周闲。”
“好啊,好名字,好少年。可恨那黑风寺,这么好的法门也不给我,枉我周家供奉多年。这个莫陆怎么样?他准我拜师了吗?”
周大诺详细叙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五道观真传,莫陆,难得这人脾性还算好。半年,我等的起。起来吧,周大诺。半月后是个好日子,那天进行夺舍。还有池子水浅了,其他蓄养的灵根后辈就不用留了。”
“尊老祖宗之命。”
……
周大诺走出佛堂,依然觉得两腿发软。
他怔怔看着蜡灌双眼的僧人将菩萨像归位,掩盖住地狱。他心中油然而生对修仙的恐惧,继而又化作对莫陆止不住的羡慕。
最终,他伸手招来一名小厮。
“把谭教头叫来!再取一根鞭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