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奎!你怎么在这!”
顾泽口中的钱奎,平日里在营寨后厨的人。平日里负责将采买的东西装上车随后带到营寨里来,做得是苦力的活。
他原本并不属于军营,而是三房的一个奴仆,只因为顾泽见人家小女儿生得貌美,小姑娘跟他哭哭啼啼,说请少爷帮自己的爹爹寻个好差事,这才把人带到军营里来。
钱奎的活儿算是后厨里一桩好营生,看似苦力,实则每次下山采买都能捞些油水,而顾泽对此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他还惦记着人家女儿呢,更何况钱奎捞的仨瓜俩枣,都不够他逛一回花楼的,自然不放心上。
但此刻,人被五花大绑跪在顾晚面前,看见顾泽后赶紧连连磕头:“少爷,你可得救救小人啊!慧姐儿总跟我说,您是最宽厚的,你可得救小人一命。”
这慧姐,正是钱奎的小女儿。
对面,顾晚在满墙的刑具之间,选择了一枚火钳。
毕竟是地牢,阴冷潮湿,即便入了春用上炭火也不觉得燥热。
顾晚用火钳夹出一块烧红的炭,细细端摹起来。悠悠地说了句:“都说炭烤烧鹅滋味好,你说这炭块若是落在人身上,得是怎么个滋味?”
一句话,彻底吓昏了钱奎,赶紧连连磕头,将自己所犯的事情一股脑地招供出来。
“少将军,小人说得都是实话。小人只是因为看旁边的青杏价格更便宜,一时鬼迷心窍便以此充好,这才犯下大错!”
说完,他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撞在地砖上,磕出了血也不敢怠慢,只求顾晚能饶他一命。
“怎么了这是?”
顾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就是一筐杏子,能有几个钱,顾晚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于是上前作了个揖:“堂姐,这钱奎一直在我身边伺候,人最是老实本分,一时财迷心窍这才走了歪路,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这中间亏损的银钱我来补。”
饶?这话说得有趣。顾晚扯下顾泽腰带上的银扣,放进杏仁粉中,登时银扣变了颜色。
“前几日,紫莹误食了他的杏子身受重毒,险些生命垂危,不妨堂弟教教我,这笔账该如何弥补?”
顾泽吓得立在原地,看着发黑的银器,看向钱奎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说是银钱都好说,如今闹出了人命,还是顾晚身边的人,连着上次私自饮酒,若是两桩事一齐捅出去,他家老爷子不把他打死也得折半条命。
“不是的,小少爷,您听小人解释,小人真的只是想要贪些银钱,哪里敢下毒!少爷,您就算看在慧姐儿的份上,您可得救小人一命啊!”
看着眼前的顾晚,走神阴暗的气息宛若罗刹。她将自己叫过来的目的,显然就是来找他问罪的!
什么钱慧,眼下顾泽还是保自己重要些。左右今日,顾晚不会放过这个钱奎,思及此,顾泽转身,抽出旁边士兵腰间的佩剑,随后直接插入钱奎的胸口。
血珠四溅,落在顾泽扭曲的脸上。
钱奎惊愕的表情,张大的口抽搐了几下,好似要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最终倒在地上,断了气。
顾泽也是第一次杀人,温热的鲜血溅在皮肤上,他吓得倒在一旁。从钱奎身下流出的鲜血染透他的衣摆,他冷静些许,才踉跄起身。
转身向顾晚道歉:“弟弟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祸,现在罪人已伏法,还望堂姐不要跟那狗东西一般置气了。”
顾晚也没答,只拍拍顾泽的肩膀,似笑非笑说了句:“你可真是姐姐的好弟弟。”
——
这边,顾晚从刑房出来,身上的血腥气散了不少。随后让人叫苏昭云过去,进一步检查钱奎的尸体。
这时蓝溪沉声过来,给顾晚使了个眼神。看着周边没人,才上前禀报。
“少将军,最近除了咱们以外,宫里那边也在大量采买新鲜的青杏。”
“哦?”
“据说,是容妃娘娘害喜,想食酸杏子,皇上下令内务府,每日都要给容妃备新鲜的酸杏。若不是搭了这班车,恐怕咱们的人,此刻也很难在买到这种水果。”
容妃姓沈,是顾晚舅父家的女儿。前段时间中秋佳宴,沈蓉主动献舞一曲,当晚就被留在宫里,第二日册封的圣旨便送到沈家。
一夜之间,再见这位表妹,她当称一声“容妃娘娘。”
顾晚吩咐蓝溪:“再去查,势必要将卖东西给钱奎的人抓住。”
这幕后之人到底是冲谁来的,如果真的是奔她而来,那就是说高济那边已经知晓了她的存在。可两军交战,岂有单独毒杀一人的道理,那杏子显然不是为将士所准备。
如果是后宫里的手段——的确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既然是“特意”
为容妃所准备,容妃日日食用,怎地皇宫里不见一点动静?
看来,几年不见,她这位表妹倒是厉害不少。
“一会苏昭云看完,让她来书房找我。”
顾晚吩咐蓝溪。
待顾晚转过月亮门,就看见她书房门口,商绒玥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脸颊,兴致缺缺地盯着地上的几根青草。
在看见她的时候,眼里闪烁过耀眼的喜悦。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
因为脚上有伤,商绒玥走向她的步伐一跛一跛的,像一只受了伤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晃晃悠悠,险些跌到她身上。
看着顾晚疑惑的表情,商绒玥叉着腰质问:“习字啊!你果真给忘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