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擦身穿衣的,是村里专门负责这个的四阿奶。
她擦完身后,居然只给奶奶穿了一身蓑衣,然后用针线,将奶奶大睁着的眼睛和嘴巴都给缝了起来。
一边缝,还一边念着什么。
我看着那黑线穿过眼皮,渗出黑红血,心头针扎一样的痛。
四阿奶将嘴和双眼缝合后,针就直接往下,并没有扯掉断,就着一线相牵,将蓑衣也缝好。
最后将奶奶紧扣的十指,强行掰开。
奶奶的手很小,因为接生,有时胎位不正,她得伸手去拉,所以保养得也很好。
她扣得很紧,那十指被掰得咯咯作响,掰开后,明显有几根手指被掰断了,像扭曲的鸡爪一样弹着。
我看得整个人都发着僵,站在这堆婶娘后面,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孔雨绵!」我爸怒吼的声音突然传来。
那些看视频的婶娘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收了,惊恐地看着我。
「奶奶是怎么死的?」我扭头看着他,沉声道,「她怎么变成那样了?」
瞪眼张嘴,十指紧扣,哪一个是正常死亡能有的?
「你给老子去坐棺!」我爸拎起扫把就要来打我。
我妈一把抱住我,叫了那堆嗑瓜子的婶子,将他拖开。
这才朝我道:「绵绵啊,时间快到了,你先坐棺。奶奶最喜欢你了,你快点去吧,要不然就要出大事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奶奶入土了,我们再把事情告诉你,好不好?」
「孔雨轩呢?」我梗着脖子,看着我妈,「他不是在家吗?人呢?」
这个家奶奶确实是对我最好的,但她对孔雨轩这个大孙子更是偏爱得不行。
每次接生回来,得了钱,给我十块,就得给孔雨轩五十块。
这会他人怎么不见了?
「你哥有事去了。」我妈脸色发青,好像在怕什么,推着我,「你快上厕所,快点!」
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身体发着抖,好像真的很害怕。
那些婶娘对着我们窃窃私语,恨不得热闹再大点。
我只得急急上了厕所,跟着去坐棺。
除了累一点,脑袋倒是清醒,我想着爸妈肯定不会告诉我,奶奶的死因的。
等入土过后,得找村里的老人问一下。
一直到了晚上,我就有点撑不住了。
我妈拿了床寿被,铺在棺材上,说让我累了,就靠着躺一下,无论如何也得坐到棺材入土,等有土落到棺材上后,我才能真正离开。
那老道长怕我睡着了掉下来,就拿草绳顺着我腰往下,将下半身绑在棺材上面。
还郑重地交代我,无论如何不能离开棺材。
就算他来镇着,也只有五分钟。
这事越发诡异,一直熬到半夜,做法事的去吃饭抽烟。
我抱着公鸡侧趴在棺材的寿被上,拉了拉身子休息。
隐约间,好像听到棺材里面有着咯咯的声音。
像是老人卡着浓痰,又像是公鸡喉咙的什么。
又像是线缝着什么,正用力拉扯开……
想到那偷拍的视频里,奶奶被缝住的眼嘴,我不由得贴紧了耳朵。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等你奶奶出殡那天,过石桥的时候,你扯掉身上的草绳,往桥下一扔,人也跟着跳下去,然后顺水跑,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这样才能保你一命。」
村里出殡只会走一条石板桥,桥面挺高的,水不深,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跳下去不会淹死,但腿不摔瘸才怪,哪还有命活?
我听着一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身形纤长的男子,正站在棺材边。
他长得很好看,好像夹着淡淡的愁恼,显得整个人好像照在水上的月光一样。
见我看着他,他叹了口气,抬手丢了个东西给我:「这三天怕也不得安宁,这个能保你一命,熬到出殡,记得出殡那天,一定要跳桥!」
我只感觉怀里一沉,跟着有个冰冷的东西落入怀里,还顺着棺材往下滚。
吓得我一个激灵就伸手抓住那东西,却发现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
冰冷,圆润。
可那个白衣男子,却半点踪影都没了,好像刚才只是一场梦。
但如果是一场梦,这鹅卵石哪来的?
正想着,就又听到「咯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