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段路程盛许又睡着了,盛许的身体还没养好,这么长的路程其实有些难熬,但是坐高铁的话更不方便。
盛许睡得不实,这样的处境,这样的空间,好像跟他第一次和骆成宇见面的时候重合了。那个时候高三的盛许缺觉,很能睡,被塞到谁的车上也没管,期间上来了谁也没怎么注意,就在那个昏暗的路程中悠悠转转地醒过来,他第一次见到了骆成宇。
后面盛许被手机吵醒,再没有睡,因为盛肆打电话说爷爷已经去世了。
盛肆去得早,飞机快一点,而且盛纪和先通知的盛肆,想着可能只是有点毛病检查一下,结果被送到医院告知无能为力,接着才通知了盛许。
他们知道盛许身体不好,也不想让他来回奔波。
九十三岁,高龄。
盛许对这位爷爷印象不深,还局限在小时候。那个时候的盛许还在小学,爱玩,待了一次之后就记住了,放寒暑假老是要闹着去老家,盛纪和就会把盛许和盛肆送到爷爷家待很长时间。有一次盛许不小心从梨树上摔下来,让盛许病情加重,为此住了好久的院,之后就断断续续地一直进医院,盛许也就很长时间没去了,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会回去住几天,很快就回去了,近几年盛许和盛肆大学毕业都有各自的事情,过年在家也待不久,有时候下大雪封路,也就甚少回去。
唯一有印象的还是盛许贪玩踩在泥水里,回去的时候连鞋子都找不到了,那个时候奶奶就会给盛许做一双,奶奶手很巧,那种棉布鞋穿着很舒服。
盛许这一辈子嗣很多,所以盛许也没有感觉到一对一那种关心,爷爷奶奶大爱遍布各地,如果说只关心照顾某一个,那也太偏心了。
盛肆说几天前爷爷还在和老友打牌晒太阳,结果回家之后就晕倒了,送到医院发现是脑充血,年纪大了不好动手术,所以又送回了家,这些天一直没有醒过来,终于在今天早上发现去世了。
逝世前并未受一点病痛折磨,之前的身体都比盛许要好一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盛肆说是喜丧,对老人来说是好事,盛许也为爷爷感到开心。
不过面上看不出来,骆成宇的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时不时向副驾驶瞥一眼,盛许没有再睡觉,目视前方,嘴唇抿得很紧,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骆成宇一直都知道,盛许比较敏感且重情义,就算是没怎么相处过的爷爷,两个人只要有一丝牵连在,盛许就会伤心。
到老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骆成宇就立刻看机票,虽然这时不是旺季,但他们还是没能买到早班的。坐了这么久的车,盛许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脸色比昨天发烧时还要差,但是进门也不能休息,披上寿衣跟着盛纪和上完香就跪在蒲团上守孝。
因为盛纪和姊妹众多,加上盛许这些小辈,来了许多人。
骆成宇的父母也来了。
骆成宇在路上的时候就给他爸妈发过消息,不过他们一直没回。
陈英回去之后委婉地告诉了骆成宇和盛许的事情,骆宾气得摔了许多东西,当天就要订去尚河的票,被其他人拦住了。而后骆宾打电话告诉骆成宇,除非改掉这种陋习,否则他就当没骆成宇这个儿子。
语气之激烈,相比而言骆成宇十分坦然,他既然决定告诉父母,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是以,他在办公室接到骆宾的电话听到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时,正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下组员刚写的项目计划书。
晚间,院里灯火通明,不知道哪里的狗一直在叫,还有很多人交谈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很吵。
盛许跪在牌位左侧,桌子上摆着供盘,房间里放了很多蜡烛,白色的布帘垂下来挡住了光,老家的灯火要暗一点,所以整间屋子看起来就阴森森的。
盛许不大信这些,但还是双手交迭在额前磕了三个头,希望爷爷能往生极乐。
一直到深夜,盛纪和和盛许小叔来接班,盛许和盛肆站起身,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出去了,他的腿已经没知觉了,往外面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打怵。
赵秋然到现在都还没睡,焦急不安地在卧室和厨房来回跑。他是跟着盛纪和一起过来的,待在外面没进去,看着盛许惨白的脸,心疼得红了眼眶。
赵秋然比盛许矮了一个头,她稍稍垫脚抬起手背碰了一下盛许的额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岩岩,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盛许安慰母亲,一如既往的撒谎,“没事,就只是有点累。”
赵秋然手背移下来摸了摸盛许的脸,“我给你们做了点吃的,吃完就去休息好吗?”
盛许实在是好累,他摇摇头,“我不吃了,我想回去睡觉。”
“妈,让盛许回去吧,”
盛肆在一旁说,“都这会儿了,盛许也吃不下。”
赵秋然点点头说,“没事,那就等你睡醒再吃。”
盛许点点头,“那你给我哥弄一点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老家别的不说,房间就是多,盛许放行李的时候就被赵秋然领到一个单独的卧室里,是他和盛肆之前过年的时候回来住过的。
房间在三楼,朝阳,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外面水声潺潺,林深幽静的画面。
盛许没心收拾自己,勉强脱了外套就坐在床脚愣愣地发呆,可能是精神力用过头了,这会儿居然罕见地不困了。
忽然敲门声响起,盛许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在敲他的门,只不过盛许实在是懒得起身开门,幸好刚才进门的时候累得连门都没反锁,所以这会儿才能说:“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