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江沅忙道:“那大王快走吧,免得来不及到驿站,便要餐风饮露,露宿街头了。”
“那你……”
“奴婢既然说过,要来送大王,自然要跟着走上一程,方不负一个‘送’字。”
萧江沅这一送,竟足足送了二十里。她和李隆基都是不觉,还是沿途休息的时候,被王毛仲提醒了。
李隆基瞥着萧江沅微怔的神情,先是一喜,可抬头看了看天色后,欢喜就变成了不舍与不甘,他却仍是道:“你再不快马回去,只怕要赶上宵禁,进不得城,更回不得宫了。”
萧江沅显然没想到时间竟过得这般快,也看了眼天色,确认过后,才站起身,向李隆基郑重地长揖了一下,道:“奴婢有话,想同大王细说。”
王毛仲立即识趣地退到一边,还把其他奴仆也赶到
了更远的地方。
李隆基走到萧江沅面前:“你且说来。”
“大王当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然。”
见李隆基应得十分随意,萧江沅道:“奴婢不是在安慰大王,而是实话实说。”
李隆基俊眉一挑:“哦?”
“大王眼下虽被外放,远离长安,看似遭贬,实则不然。”
李隆基点点头:“远离长安,自然有远离长安的好处。天高皇帝远,危险也就少一些。”
“不仅如此,大王在长安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郡王,高不成低不就,可一旦到了潞州,就连刺史也要敬大王三分,更不论当地百姓了。大王是潞州境内唯一一个大唐宗室,是圣人的代表,亦是皇家的象征,与在长安之时,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是凤尾鸡头,别驾终究是刺史的副手,我可以不管事,也不能太过凌驾了。”
“在潞州,刺史为首,别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王到时想做什么,都很方便。”
“譬如结交当地豪杰英雄,招揽属于自己的门客。”
“还可了解民间疾苦。许多事,在长安和洛阳是看不到的。”
“我知道。”
李隆基朝潞州的方向遥遥一望,并无一丝其他贬官固有的颓败之气,反倒意气风发,飞扬恣意,“既然已经去了潞州,我能做的、我该做的,我都会去做,不会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
萧江沅望着这样的李隆基,不觉温柔一笑,叹道:“送君
千里,终须一别,山高水远,望自珍重。”
李隆基闻言轻哼了一声:“跟谁送别不都是这么说?我不喜欢听。”
萧江沅心下不由一叹。见周遭的人都背向他们,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微热的呼吸轻喷在李隆基耳边:“韦皇后一心想成为第二个则天皇后,却有些心急,不出三年,各地宗室定有回京的机会。你一定可以回到长安的。”
说完便要退下,却被李隆基紧紧地揽住了腰。
“就只有这个?”
萧江沅顿了顿,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李隆基的唇边立时绽开了一抹飞扬的笑意,眉眼也弯弯,难掩得意,这才放开手。萧江沅只作看不见,转身便上了马。
李隆基这里也是整装待发,李隆基坐于马上,却不启程,而是转身温柔地看着萧江沅:“你先走吧,我看着你回去。”
萧江沅点点头,拜别离开。走了一段,她不由自主地驻足回头,见李隆基仍在那里,看到自己回头便朗然一笑,心中有一根弦,顿时被什么悄然一拨。
李隆基深深地望着萧江沅快速远去的背影,直到望也望不见,才一挥马鞭,朝潞州的方向,驰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