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妃笑着摇头:“为何要处置?她不要孩子,倒省了本宫的工夫。以她那样的出身,就算生下皇子能让她在宫里好过些,这皇子怕也是不会受人待见的。与其让皇子平白受苦,遭人白眼,倒不如别让他来到世间的好。”
瑞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道:“那这药方……”
“先留着吧,你们可都要仔细留意元婕妤那边的一举一动。”
周淑妃将那张纸给藏起放好了,“往后这宫里可就更热闹了。”
披香殿的东侧殿锦瑟居内,元婕妤躺在榻上,间或咳嗽两声,依旧气色很差。
宫女翡衣端来一碗乌鸡汤,安慰元婕妤道:“婕妤,这乌鸡汤里加了红枣、枸杞和桂圆,都是补气血的。婕妤快些趁热喝下,对身体大有好处,离康复之期也就不远了。”
元婕妤被她扶起身,被喂着喝了几口,说道:“所幸还未显怀,皇帝这段时日又为了朝政的事情忙着。听说莫昭容也病了,他自然是去猗兰殿看顾昭容要紧,无心到我这里来,此事便可以彻底瞒过去了。”
翡衣又给元婕妤披上一件外衣,叹息道:“婕妤这是何苦来哉?好好的孩子,都有三个多月大了,还是个快成型的男胎,偏偏又不要了,岂不是罪过?他终究也是婕妤的亲生骨肉啊。”
“亲生骨肉又如何?”
元婕妤冷笑起来,“那不也是流着皇帝的血吗?”
“想到我父兄被杀,全家七十余口男丁被斩,女眷尽数没入后宫掖庭。当时我是为了救娘亲性命,才在元宵宴上献舞,引起皇帝注意。可娘亲却还是病死在掖庭,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那种锥心之痛,我毕生难忘!”
她咬着牙根,恨声说道,又接连咳了好几声。
翡衣忙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缓着气:“婕妤要保重身体才是。”
“我现在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只能委身于这后宫之中,但这孩子断断不能要。”
元婕妤面露哀容,“我知道自己对不起这孩子,要怪就怪他福薄,为何非要投生在我怀里?待我好了,我会为这孩子祈福,希望他来世做个普通人,不要投生在帝王家。”
“但愿小皇子不要怪婕妤不疼他。”
翡衣偷偷擦了擦眼泪,忍着哭意道,“婕妤的苦衷,旁人怎么会知晓?只是方才这些话再也不要说了。”
元婕妤却落下泪来,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待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祈福
李怀璟午后在紫宸殿中批阅完奏折,正准备歇会儿,就听汪华传报皇后过来请安,点头允了。
赵皇后入内笑吟吟对他道:“皇上近日忙于处理朝政,妾身知道皇上最近没什么胃口,所以特带来几盘点心。请皇上稍稍尝些,以免食欲不振,伤了圣体。”
“皇后有心了。”
李怀璟客气道。
赵皇后抿嘴一笑,示意跟着她同来的宫女素问打开食盒,对他笑道:“皇上,这是妾身亲手做的芸豆卷和马蹄糕,皇上尝尝吧。”
李怀璟随手拿起一个芸豆卷吃了,赞道:“嗯,不错。朕这几天想着百姓困苦,实在是食不甘味。”
“皇上心系百姓,是百姓们的福气。”
赵皇后顺着他的话意道,“更何况,皇上不是已经派人去陵郡筹粮进京,以抑粮价了吗?相信这事很快就会平息下去的。”
“治标不治本。”
李怀璟苦笑道,“这粮食问题的关键在于农耕,而农耕的根本就是水。一些地方至今久旱无雨,就算再耕种弥补,缺水灌溉,禾苗早晚都得枯死。”
“皇上切莫心急。”
赵皇后想了想,“依妾身看,不如去请得道之人开坛祈雨,说不定此事能成,也好解了这燃眉之急。”
李怀璟沉吟半晌,显然是在回忆前世听过的同样的话语,最后还是点头道:“皇后所言不错,这祈雨是件大事,后宫中也要诚心。就由你领着后宫众人去三清殿向神明进香祈福,保佑百姓五谷丰登、衣食无忧。”
“妾身遵旨。”
赵皇后笑着应下了,“皇上如此诚心,神明看在眼里,必然有求必应。”
“对了。”
李怀璟又道,“莫昭容尚在病中,祈福之事让她不必去了。”
“是,妾身知道。”
待赵皇后走后,李怀璟轻按着眉心陷入沉思。
好端端的,她怎么就病了?
莫渝向来身体健康,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就没见过她生病的样子。
所以上一世里,莫渝暴病身亡时,李怀璟疑心过一阵。
然而那时候的记忆,不知为何早已变得模糊,只有临死前的那段画面才格外清晰,他也是直到最后才发现莫渝是假死。
若说她是被增成殿众人殉葬之事给吓到了,倒是情有可原。
但李怀璟知道,莫渝自幼随莫将军在边关长大,听说她尚未及笄时便以奇策助父兄破过外敌。
虽不知此事真假,可他在前世临死前,是亲眼见过她率军厮杀的模样的。
就这样一位颇有胆识的女子,竟会被吓到发烧,以至于卧病不起?
李秉堉夭殇,李怀璟在前世就经历过一回,说他不近人情也好,重生后仅是为不及拯救他的孩子而遗憾懊悔,悲伤之感却被冲淡了不少。
他知道周淑妃是如何处置那些宫婢的,今生也并未阻止,毕竟这处置的方法从大宣律法上来看还算合理,只是过于严苛了些。
而且不该让其他妃嫔看到那样的场面,他已经就这事重罚过那几个内侍了。
然而在上一世里,莫渝那天的确陪自己在校场练习骑射权作散心,并没有什么异状,也没有遇到三清殿内的那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