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了很久的精神一下子垮塌,扑在床上,流不出泪,只有无尽的疲惫。
读博后他从不曾让她去过实验室。她早该想到的。同届的时候瞒不住,谁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如今旧同学大部分都毕业了,只要她一直不出现,他就可以一直“单身”
。
那个词怎么说?备胎。没错,她就是他找的备胎。没有更好的,便将就着,有了更好的,就冷着她,让她知难而退。
她从来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但腐坏的感情和腐坏的食物一样有毒,该扔掉。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闪了两下,灭了,这灯接触有问题,房东总说修,总也没来修,每次都要拆下来重装一次,才能继续对付。
明雪霁拖过桌子站上去,就着手机的电筒,拧开灯罩。
不知道用了多久的东西,白灯罩都旧成了黄色,灯光也是,阴暗着泛黄,照得屋里每一样东西都带着破旧窘迫的滋味。明雪霁仔细按紧电线,拧上灯罩。十平米不到的房间,单人床卡在两堵墙的缝隙里,桌子卡在另个缝隙里,每寸空间都充分利用上,仍然狭小窘迫,连那个塑料罩住的简易衣柜都没地方搁,挤在厨房与客厅中间的过道。
读书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毕业后会这么过。那时候想的是等毕业以后挣了钱,就租一个干净整洁的房子,哪怕小点挤点,但肯定会温馨舒适,而不是像眼下这样,又小又挤,肮
脏破旧,就连她新贴在墙上的简易壁纸,也遮不住坑坑洼洼和油污的痕迹。
计延宗说,为了将来,现在要省着点用,把钱攒下来买房。他家里是掏不出钱的,她家里稍稍有点,也不多,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说的似乎没错。
那个虚无缥缈的将来,驴子面前挂的胡萝卜,引着她省吃俭用,起早贪黑,省下来的钱都存在他们新办的卡里,她的和他的,当然绝大部分是她的,他实验室工资很低,根本攒不下钱。
现在看来,都是个笑话。
嗤啦一声,明雪霁撕下边角卷翘的壁纸。
她不要再这么过了。
打开手机银行,把打进去的钱全部转回自己银行卡上。给房东发微信退租,赔一个月房租的违约金,离开这个地方。找到新房子前她可以先在公司附近租间公寓,她从前看过,那种做民宿的公寓,按月租的话只比租房贵一点点,拎包就能入住。
这些,她原本都负担得起的。她早该这么做了。
副驾驶位上,计延宗收到了银行的提示短信,卡里的钱转走了,转入明雪霁的账户。
“师哥,谁这么晚还给你发消息呀?”
余纳在开车,转过脸问他。
“银行的。”
计延宗按灭手机。
很奇怪,她从来只往里面存钱,一次也没取过,深更半夜这个时候,取钱做什么?
“师哥会开车吗?”
余纳又问。
“没学过,”
计延宗想着那条短信,“眼下也考虑不到买
车。”
有点古怪。她那时候一直打电话找他,突然就不找了,刚才酒吧门前那个背影有点像她,现在她又把钱都转走了。明明说好了一起攒钱付首付。
“没车也可以先学呀,我教你!”
余纳笑嘻嘻的,“我知道西郊那边有个空地,好多人都在那边学,明天我上完课接你过去。”
“明天可能不行,”
计延宗笑意温和,“我得去买实验材料。”
“那我送你去吧,免得你每次都挤公交,多累呀!”
“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吧。”
计延宗推辞着。
多不公平呀。有的人天生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比如他,要连续几年专业第一,才能跟现在这个导师,而余纳,只需要有一个好爸爸。不公平。然而人从一生下来,就毫无公平可言,像他,像明雪霁,都是生而落在低处的水,哪怕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也还是太累。
捷径不是没有,就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