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王后于夫君灵柩前殉情而去,百姓谈起无不动容,一代仁君贤后就此成为了史书中少有的佳话。
雪上霜
奚佑与姚妩合葬王陵,齐国孝期为二十七天。
孝期后桑闵继位,下诏立阿满为世子。
此举一时引来大臣非议,纷纷上奏。桑闵快刀斩乱麻般处置了几位臣子,衆臣才知晓新任国君雷霆手腕非先国君那般好说话,就此偃旗息鼓。
姜韫在王宫整日与阿满作伴,刚开始阿满日日哭喊着要找父君母后,每日窝在姜韫怀中哭泣,姜韫只得哄他二人去了远地,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过了将近一月,阿满看着王宫中,白幡与红绸交替,似是明白了什麽,便再没有问过这话。姜韫看着眼前小小的身驱缩成一团掩面而泣,倾身拥住希望给眼前这个还未明事的孩童一丝温暖。
无情,当真是太无情了,世间竟要遵循这样的规则。亲人离世不足一月,便要身着华服珠宝,走在处处都有故人身影之地,披红挂彩,与人觥筹交错笑意盈盈的交谈。只敢深夜在寂静无人之地悄悄将旧人旧事捧出得以思念。感情成了这座都城最渺小无用之物。
桑闵身边没有女眷,继位典礼各国使臣来访,姜韫便忙于女客各处,幸而之前帮姚妩管理宫内琐事,倒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今日所迎为陈国使臣,使臣与桑闵交谈完,姜韫得信便去了书房。一进屋子便看到地上散乱的奏章,屋内仅桑闵一人垂首坐在椅子上。
姜韫将奏章捡起排好放于桌上,轻声唤他,“阿兄。”
桑闵慢慢擡起头,看着小妹强扯一抹微笑看着自己,他的心更痛了。“你都知道了。”
“嗯,陈国使臣前来替国君表联姻之意,阿兄不必为难,我答应。”
“不可。”
桑闵急喝住。
姜韫不急不缓的继续道,“陈国先是纳了晋国公主为姬妾,晋国虽是小国,可陈国与其联盟若是此时发难于齐,卫国伺机而动,我们是敌不过的。况且,百姓刚过上安稳的日子,不能再经受战争了。齐姜一己之身,可换多年和平,阿兄便允了吧。”
陈国此时来明联姻之意,无非是见卫国日渐强盛,趁齐国新君继位不稳之时求联盟之意。
姜韫在宫中听闻红烛哭着禀报听来的消息,心中发颤,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良久。看着自己手中所书的方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上面。
终是这样吗?即便如何加快脚步协助为齐国的未来谋划;如何让自己在群臣面前有论政的机会;如何让女子地位有所提升。竟还是逃不过联姻的宿命。
姜韫收住眼泪苦笑一声,顾不得红烛在身旁哭着安抚的话语,敛起自己一身的情绪,一路上反複设想如何劝说阿兄。
可即便再如何告知自己该理智接受,心中那抹酸涩袭来还是有些受不住。
“阿韫,对不起,是阿兄无能。”
桑闵红了眼眶眼中含有泪光看向姜韫。
“阿兄不要这样说,不论是兄长,还是阿兄,亦或是父王母后,身在高位皆有不得已。阿韫以后不在阿兄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好在还有阿满陪你,他还这样年幼,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我担心他的身子会受不住。”
姜韫说着眼泪不受控的流下,桑闵心疼的将姜韫搂于怀中安抚,姜韫心中酸涩溢满,失声痛哭起来,“阿兄,为何事事如此艰难,为何偏偏是我们,为何为百姓劳者会英年早逝?为何心向自由却被束于重重枷锁?为何无辜幼子不能承欢父母膝下?为何有情人终不能成?”
“情爱于我们是那最遥不可及的自由之物,我们被百姓敬重,群臣拥戴,就像那庙中金身的佛像一般,如若能选······”
二人心中明白,这世上最不可能之事便是‘如若’二字。
姜韫附在桑闵怀中紧攥他的衣服,像是要将余生的悲愤尽释,把身为姜韫可以有的委屈情绪耗尽一般。
自此,便再无齐国公主姜韫了。
几日后,陈国使者欣然告别齐国,回陈国複命去了。
姜韫坐在自己宫内的窗下整理着自己集来的方略,偏头看向窗外的山茶树,这树从花园移来数日,姜韫盯着那片绿意,不自觉的发起呆来。
红烛进入殿内看着公主望着窗外发呆的模样有些心疼,不待她开口便听到姜韫问她,“绿衣怎麽说?阿满如何了?”
“绿衣说,世子夜间睡的不大安稳,偶被噩梦惊醒,胃口不佳,但比前些日子进的多些。”
“那便好,叮嘱绿衣好好照顾世子。”
“是,公主。”
红烛双手交握于身前,紧了握,握了又松,走近姜韫低声上前禀报,“公主有位故人要见您,请您前往东湖舫上一叙。”
“可有说是谁?”
姜韫翻着手中书卷不曾停下。
“传话的人只说了山茶二字。”
姜韫听到手中的书卷一松,惊讶的擡头看向红烛眸光震动。
是他!他竟来了齐国!
夜晚,姜韫独自一人去往相约之地。东湖舫三面环水,地处幽静,走近看入口处站有一人是月出。月出行礼请姜韫入内,姜韫越是靠近心中竟一时有些胆怯,在入口处稳了稳气息,随后进入舫内。
姜韫进去后,看见站在舫内深处背身而站的涂钦匪,听到脚步声转身看了过来,二人隔的稍远,就这麽远远相望。
姜韫看着多日不见的涂钦匪,似乎瘦了,眼下也添了乌青,双眸也不似往日明亮。姜韫近日的伤心事还来不及收一收,心上人忽然出现在眼前,一股委屈直面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