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景同她去了内殿,扣紧她的肩,拉她在妆台前坐下,他自己则半个身子倚在妆台上,上身稍稍前倾,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静静坐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日无异。
“我明日就要走了。”
半晌,他突然道了句。
江容晚轻轻的“嗯”
了一声。
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她桌上的物什,斜斜的睨了她一眼:“t嫂嫂不担心我?”
江容晚正色道:“你武艺奇绝,统率三军多年,无需我担心,也定会得胜归来。”
他没有说话,寒星般的眸子缓缓扫过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那锐利的眼神仿佛是要穿透她的心,看看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江容晚轻咳了一声,悠悠的垂下了眸子。其实,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说的话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曲意逢迎。
他勾起唇角,笑了一声,回身自她的妆奁中取出粉黛。
“走之前,我想再亲手为阿晚上一次妆。”
灯花暗沉,红烛垂泪,他还像上次一样,为她当窗描眉。一笔一画,极是耐心。
江容晚悄悄抬头去看他的脸,昏黄的烛光将他的眸子映衬的光华潋滟,缱绻温柔,此刻那一对凌厉的眉眼收起了锋芒,只倒映着她的面庞。
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年少时。意气风发的少年,拥有一双干净的眸子,行起事来热烈而耀眼,犹如大漠的烈日。那时候,他的眼里也只有她。他,从不忍真的伤她。
她突然又开始想,若是当初在建章宫,先帝问她的时候,她选了他,若是没有后来的那些变故······可还会是今日这般结果?
他与她,本不该是如此的。所以今日的苦果,到底是谁错了?
“阿晚,告诉我,你究竟在怕什么?”
慕容景察觉到她的羽睫在轻微的抖动着,忍不住低声询问。
天下于他而言已经是手到擒来之物,可就连他,有时候也搞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将自己的心裹的很严实,从未对他敞开心扉,稍加接近,便如惊弓之鸟。她不愿做他的皇后,表面上是以世俗伦常来搪塞他,然而他却觉得,她未必是对他全无情义,只是她心中总是有所惧怕,有所顾忌,是以才抗拒他的接近。
见她不答,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无论你在怕什么,不要怕,你想要的,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你。”
他慢声道。
江容晚心下一阵迷茫。她的确是有所惧怕,有所顾忌。
旁人眼里,他是杀伐果决的王,弑君谋权,手上沾满了皇族亲贵的鲜血。在她眼里,她却是看不清他,他对她温柔,体贴,却也逼迫,算计。昨日才以沈氏一族的性命要挟她,今日却又待她柔情至极。如此这般,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惧怕他对她的情是源自于得不到的执念和欲望,是对她当年嫁给太子的报复,更怕他的情是全然发自于真心,而她,却担不起这份深情。毕竟经过这么多事,她早已灰心,不愿再被囚在这宫墙。
“那摄政王可知,强扭的瓜不甜,世间唯有情之一字,不可勉强,放过彼此,也许才是最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