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说,“别离我那麽远。”
“重要的人就一定要记住的。”
李水银叹气。
狭小的地下通道里,它的下半部分显得那样拥挤不堪。
“你的话很多。”
它的手也被改造成了毫无美感的机械臂:“你逃不掉。”
“到处都是机器,你到我们那里去,不过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会将红剑刺入你的胸膛。”
他的声音也在发颤,“你记得红剑……红剑的毒性。”
“我想再见一见你。我很想念你。不要再过来了。”
量産甜心忽略了他的警告。
“你不像是会杀了我的样子。”
它说,“李水银,你让我感到很熟悉。”
“但你显然对我来说不是重要的人。你杀掉我也无所谓,后面还有有无数的量産甜心追逐着你。你下次还能逃掉麽?”
“你的表情好难看。”
李水银知道自己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红剑在嗡鸣。
他总觉得红剑是有生命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量産甜心好像连理解“对不起”
三个字都做不到了。它比李水银要高太多,后脑勺看上去就要顶到天花板。
红剑刺入它的胸口,它低头看李水银。
它的眼球从眼眶掉下,表皮像鳞片一样脱落下来,掉在李水银的头上。
“对不起。”
李水银说。
在梦之外
李水银只是一个胆小鬼,性格中没什麽值得记忆的特征,除了特别胆小和自私自利,寡淡得如同隔夜白开水,狗都不喝。
他也不知道路怎麽走了,一脚踹开门,栽倒在地,一手玻璃片,就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第一次刺死某人时,李水银的恐惧和愧疚快要将他逼疯。他感到双手怎样都洗不干净,手上永远都是黏糊糊的血,冷透了。他只能对着水龙头,一直洗到手上掉了一层皮,他的手什麽也不碰也疼,接触到空气都成为一种折磨。
多少次也无法习惯。
这种让人作呕的感觉又涌上他心头。
李水银开着越野车,油门踩到底,他在座位上一颠一颠的,量産甜心的碎片在他的头发里一点一点被抖开。
窗外都是白光灯。
但是它们看不到李水银。
不是李水银好运,只是红剑屏蔽了李水银的定位。红剑恪尽职守保护着李水银并不宝贵的生命。
“我把我朋友杀了。”
他说,“红剑,我也变成杀人犯了……我很久之前就变成杀人犯了。这一次好像又不一样,我很清醒。”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找不到理由能够为自己开脱。”
李水银的声音在风里被吹散了。
这个旅游城市到处都是蓝色的路牌,通向另外一个曾经许多人来朝圣的废弃地。
手上的血洗不干净了。
李水银这种人,如果是正常时期肯定会被关进监狱处死。可是现在没有监狱,也没有正义感那麽强烈的东西,机器们和李水银一样不堪。
“你不会说话,我忘记了。”
李水银说到最后,自己也笑了起来。
车轮压过地上的尸体,尸体也不说话。他们死去了太久,只剩下了骨架和干枯的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