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玫坐在他对面,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你多久没有回过家了?也不接妈妈的电话。我担心你,专程从Z市来看你,还要受你的冷脸?”
“你担心什么?”
顾耀平静地说。
从他离开顾家,魏玫不是头一回来找他,甚至这间办公室也不是第一次来,隔三差五,总会出现,每一次,都没有一个愉快的收尾。
“最近你们公司的事情闹这么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魏玫眉头紧紧地皱起,“你说你自己创业有什么好的?靠山也没有一个,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你身上泼脏水,要是在家里……”
“要是在家里。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任由你的顾总安排指挥,我就可以高枕无忧,坐享其成了。”
顾耀嘲弄一笑,“我不肯听他的,他自然要给我苦头吃,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
魏玫猛地被他抢了话,第一句却是反驳,应激似的,“这关他什么事?”
“不关他的事,你怎么想起关心我来了?”
这样的哑谜打来打去,让顾耀觉得累,他叹了口气,“何必呢,你分明是比我更了解他的人。”
魏玫神色短暂僵了一瞬,她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这桩事,但她今天过来,总是有顾荣平的暗示授意在。顾耀略一提,心里其实也明白过来,嘴上却也只是说,“我们是你父母,会害你吗?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和家里倔个什么劲?闹得一家子不安宁,你就满意了?”
顾耀不说话,对这些指控,他总是无话可说。魏玫往他身边走近了两步,又换了语重心长的语气:“耀耀,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顾溪她又接了……”
“她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明天接了整个顾安,我也只能祝她顺利。我从来也不想要,不在意的东西,谁拿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
这句话,却像一根刺扎进了魏玫脆弱的神经,让她猛地爆出来,声音都跟着提高了两度:“你不想要,你不在乎,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今天这一切,我受了多少的折磨?你一句不想,不稀罕就都结束了?”
“可是你也说了,那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
魏玫不敢相信的模样,“……我是你妈妈,是我生了你……”
“所以呢?我不是你复仇的工具。我不愿意。”
这样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重复上演,十年如一日,顾耀满心的疲惫。“你要我怎么办?剔骨还父,剔肉还母吗?想要,能要,你也可以拿去。”
“母子一场,如今倒成了仇人了?”
顿了两秒,魏玫的声音沉下去,带上了一股冷意,刚才那楚楚可怜的面孔也收起来了,“愿不愿意承认,愿不愿意接受。你都是我生的,命是我给的。说要回来是气话,可你想什么都不做……”
她笑了一下,浓妆也遮不住眼角的纹路:“我以前也觉得很多事情不可能。后来现其实只是受的磋磨不够多。所谓清高,自尊自爱,根本不值得一提。只有一句话是对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抬手轻轻别了一下耳后的碎:“这件事情,是不是你爸爸的手笔,我想你也没有证据在。就算是,那也是好事,证明他还没放弃你,那就还有希望。就像你当初是我翻身的唯一指望,所以我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能把你生下来养大,这不是为了让你跟我对着来的。”
这算是她一句难得的实话,眉宇间的神色,倒有几分像她当面毕业的旧照片上,一派骄傲又野心勃勃的样子。她的命运行差踏错,弄到如今的局面,就要用顾耀的,去改变。执念太久,已经成了她活下去的依仗。
顾耀没说话,实则也无话可说。
魏玫拿过自己的提包:“我们母子明明可以好好的,没必要,总是针锋相对。我会回去跟你爸爸说,你只是再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高跟鞋的声音敲击在木地板上,刺耳得过分。魏玫身上厚重的香水气息,也还停留在办公室里,久久都不能消散。
顾耀在办公桌后坐了许久,偶尔,他也会觉得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他都已经从那个家离开快十年了,魏玫却毫无改变,总试图,用当年的方式来掌控他——指责,哀求,与眼泪。继而他现自己其实长进也不多,努力走远了,依然会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