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阁老还是太心善。刘大人默叹。
另一边温以良和孟煊刚出县衙就被人请上了一辆马车,来人身上带着一股浅浅的药味。孟煊以眼神询问,温以良没有多说,点头示意他放心,带他上了车。
车子经过宽敞的街道,驶向东街,不久后停了下来。
温以良与孟煊下车,看到面前挂着‘回春堂’三个大字牌匾的医馆。
掌柜的亲自前来迎接,一句话不说,把他们带到内院,院里坐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不是易老是谁。
掌柜的把人带到就走了,温以良拉着孟煊站定,弯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易老神医安静看他,淡定受了这一礼。
两人心知肚明,孟煊也模模糊糊猜到了什么,没有说话。余光不下心瞥到桌上随意放着的一张白纸,只见上面隐约写着几行字,大概是玉瓶,真伪,时间,毒物,效用之类的。
他心里一颤,瞬间有些发慌,看了温郎一眼,又安下心来。
另一边温以良却神色淡然,坐下来扬手倒了一杯茶给易老,又给孟煊也倒了一杯,笑道:“此处是您的产业?”
易老叹气道:“年轻时瞎闹罢了。后来交给弟子打理,没想到几十年没管,如今不争气成这样。唉,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真是后生可畏。”
温以良愧疚道:“以前不知道,得罪了吴大夫,还请他不要往心里去。”
“技不如人,不算得罪。”
易老奇道:“小友是如何猜出来的?”
“当日在交流会就有点感觉了,没想到真是您的。”
温以良笑了一下,又问:“您今日与我碰面,不单单是为了孟家的事吧?”
“哈哈哈,要不你猜猜还有何事需要劳小友大驾?”
易老也笑了,气氛顿时变得轻松。
“小人猜,您是为了医用酒精而来。”
温以良笃定道。
温以良猜得没错,其实易老会此时来罗洲县,除了潘老,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圣上的意思。
收到薛县令献方之后,今上大为惊喜震撼。无他,珉朝开国至今一百多年,如今虽几乎天下太平,但在北方一直有蛮族虎视眈眈,近两年更是摩擦不断。
今天抢掠一座城,明天拦截商队,后天小股游民在珉朝境内出没,从未安分过。
珉朝军队与他们打交道日久,天天被烦得头疼,也常常借机生事扣押蛮人商队,或是时不时以练兵之名把防线往前推进个几十里,常在中间地带炫耀武力。
双方矛盾日渐加深,今年入夏以来,蛮族与我朝边军之间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战争。参战者三千余人,双方各有伤亡。但明显我朝军队吃亏更多。
原因很简单,蛮族地处严寒,蛮人常年放牧养马,在残酷的环境下成活的男性身体素质特别好,非常之时甚至可以全民皆兵,尤其是骑兵的战力往往一人可抵五人。
而本朝以步兵为长,草原上几次小规模作战都吃了亏,这一点隐隐被蛮族现任大王觉察,近日挑衅得越发过分。有一次一队蛮人贵族竟未经允许擅自越过了防线,在珉朝境内晃悠了好几天,被发觉后丝毫不心虚,直接扬长而去。
而蛮族敢于这般大胆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双方都默认但珉军不肯承认的一点:我朝士兵身体素质不如蛮族。
也因此战场上就算受了同样的伤,肯定是我朝士兵因伤重不治死亡的更多。迄今为止的胜利几乎都是用巨大的伤亡人数堆出来的。
太医院虽一直努力研究怎么减少因外伤导致的死亡人数,但受困于药材的保存、储运和有经验的大夫不愿随军,人才限制,鞭长莫及,几年未有进展。
交战一事由边防守将上报朝廷后,朝廷上下都心情沉重。
若真让蛮族认为我朝战力孱弱不堪一击,恐怕不久就要迎来一场真正的大战。
这个时候,薛县令献上的秘方就显得尤为珍贵。
若奏章上所言非虚,先不说酒精的其他用处,就单单列举出来的医用价值,就已经足够引起圣上注意。
于是圣上密令易院正直接与发明者本人直接接触,务必要弄清楚具体怎么制作,怎么储存,怎么使用,都要仔仔细细飞书直接奏于圣上。
甚至朝廷挑选好的工匠已经在路上,不日便可抵达。
易老并不是一开始就愿意无原则帮助温以良夫夫的,而是在初步接触了解过之后才打算与他交好的。例如当初交流会上出现的那例肠痈的医案。
事实证明,温以良没让他失望。
尤其是在温家村天灾事件之后,更让他觉得此人德艺双馨,医品人品都毋庸置疑。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要化龙。因此孟子山的事他才伸了把手。
此刻他也没怠慢,先讲清楚前因,然后才道:“朝廷对此特别关注,所以才派我与温小友面谈。本意只想先弄清楚医用酒精相关事宜,没想到温小友却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易老眸中难掩激动道:“不知小友的急救之法从何学来。老朽也知道有些独门秘技不对外,本不该说这话。但作为前太医院院正,我还是希望小友能倾囊相助,为我朝培养一批善外伤急救的人才。这样在战场上不知道能多救下多少人命!”
温以良心里惊涛翻涌,他猜到了酒精的事,却没猜到易老后面提出的要求。一时沉默不语。
孟煊听到这里却心有戚戚然,忍不住道:“易老恐怕有所不知,我夫君已经在医馆开课授学了。所主讲的正是偏重外科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