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县官想要出门报信,竟然被当街的叛军拦住,当场诛杀。
叛军对待官吏尚且如此,拿平民的命就更不当作是命。
沿途没能及时让道的摊贩和归家的百姓,会被叛军的铁蹄毫不犹豫践踏在马下,卖花的小女孩与花篮里的花一般萎败在地,散学归家的小童等不来外出摆摊的父母。
冯都尉带着手下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走过街道,看着路边跪在地上的百姓不敢抬头看向他们,感受着酒楼茶舍的窗口后面穿透而来的畏惧目光。
身为军曹,他头一回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百姓对他的敬畏。毕竟在通商自由,好文成风的江南,当兵只是芸芸众生中,一种最普通最平凡的营生。
作为地方军曹,没有在边关驻军浴血杀敌的机会,也不似广阳城中金吾卫那般威风凛凛,更没有羽林卫那般神秘庄严,只有日复一日地枯守在当地,当上了都尉又怎样,没有人会拿都尉当一盘菜,一点也不威风。
更不会有人知道,地方的安定其实是他们地方军每日坚守才换来的,知府那些文官们只会空谈些什么有的没的,若是有山贼敌军来犯,没有他们这些人都活不到明天。
冯都尉其实一直活得很憋屈。
直到临王来到此地,找到了他,给他一个打翻身仗,能平步青云的机会,冯都尉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大丈夫不死则已”
。举起反旗虽然为世人所不容,但是胜败在此一举,他赌的是临王会赢。
府衙后院,廖知府扶住双脚发软脸色青白的儿子,小声交待道,“今晚临王就要举兵夜袭苏州,把这封信交给你江伯父,他一定会收留你的,”
纵然万分舍不得,万分难过,他还是嘱咐道,“出了这个门你就使劲跑,从小路拼命跑,一定一定要找到他,你江伯父有本事护住你,不像爹,为了保命只有归降的份儿。”
廖知府看着头顶的圆月,心中一片凄凉,他为了暂时保命也好,为了不让这片安宁的土地生灵涂炭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把扬州拱手送人了。
今晚是八月十六,临王就要举兵造反,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州也落入临王手中,而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夜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为罪人,却一定要给唯一的儿子搏一搏生机。
他亲眼看着儿子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跑得远了,廖知府才返回,举着火把走向柴房,一把点燃。
此时府衙后院空虚,临王只把这里当作临时驻点,于是只留了两小队守兵。
看到起火,守兵们慌了,这里是王爷的后方,后方着火,他们哪里还有命活?
一时间竟然忘了救火,守兵们发了疯似的到处乱跑,其中一名守兵正见着抱着臂站在那里观火的廖知府,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发泄的人,他冲过来将人一下子打倒在地,痛打起来。
周围的人也围拢过来加入打人的行列,廖知府觉得痛,但心里很痛快,他竭力睁着被打肿了的眼睛,看着这群人的愤怒。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一切就快结束了。
“干什么呢!住手。”
一声清远的喝止声传来,廖知府感觉被人扶了起来,面前出现一位将军打扮的人问道:“你是何人,知道临王去哪里了吗?”
廖知府吐出嘴里腥咸的血水,但嘴里还是疼痛,他呜呜地道:“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
将军不耐烦地道:“本将军是来平叛的,快告诉我情报,本将军这是让你将功折罪。”
廖知府激动不已,说话才清晰了些,“你是陛下派来救本官的?”
蔺玥无奈点点头,他得到斥候的消息,便亲自带着一小队人马潜入府衙,想要生擒临王,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此时他心里虽然有点急躁,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是这州府的官?”
“在下……在下乃扬州知府,临王此时应当在前往苏州的途中。”
江南两州对于此时的临王来说,就是战略要地,同样地,若是让他连下两州,很快他便会利用这两州的势力向外扩张,逐渐与广阳城一带形成对峙,那个时候,王朝才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蔺玥了解到临王的意图,派斥候去主力军那里传信,务必在途中拦截临王,然后让带来的十几人在府衙周围清理出防火带,之后再带着知府与他汇合。
府衙的大火已经救不下来了,很快就要顺着秋风蔓延过来,清理防火带动作需要快,士兵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蔺玥看了两眼那位重伤的知府大人,此人所言是否为真还不得而知,但捉拿临王他势在必行,他已经与苏州知府联合,此时正等着临王现身呢。
至于后续怎么处置这位知府,就交给陛下他们定夺吧。
同样的夜晚,广阳城内似乎也并不安详。
江湖组织“雨蝶”
于明台山刺杀秦湍失败,于是广阳城内的临王党羽也不装了,直接带着兵冲进了陛下的寝宫,而给他们引路的,竟然是已经被贬去慎刑司服苦役的瑞成。
可见有的人即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贼心不死,还会做一些绝境翻盘的春秋大梦。
做梦总归是做梦,秦湍身边的羽林卫和暗卫却不是吃素的,迅雷不及掩耳地将这波贼人给就地诛杀了,天明后才知晓,被杀死的贼人首领正是前兵部尚书刘渊唯一的儿子,淑太妃的侄子。
原本将刘渊发落之后,秦湍以为刘家可以安分一些,不要再想写有的没的,可最终他们还是执迷不悟,把宝押在临王身上,使得刘家的香火还是断在了这争权夺势的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