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探入袖中,想要分几粒出去,罗松道:“我不要这些东西,苦得很,还未解暑,便被苦掉大半条命。”
徐子京道:“子京生来耐热,无需解暑丸药,姑娘自用便是。
“这般推脱,那我留着给叶景扬唐越分。”
祝逢春拍拍双手,又说几句话,便与他们分开,回到原地,先给唐越分了t五粒,又寻来叶景扬分了五粒,坐不多时,一个兵士过来,说魏千云寻她。
剑决浮云气
祝逢春挂了腰刀,跟着兵士去到河边。一株垂柳之下,魏千云端正坐着,身边有两个随从为他扇风。
见她过来,他向前迎了两步,道:“祝姑娘,今日之事……”
“王爷不必解释,末将并不后悔今日所为。”
祝逢春略一拱手,道:“古之为将者,必能十卒而杀其三,次者十杀其一。十杀其三,威震于敌国;十杀其一,令行于三军[1]。王爷宅心仁厚,爱才惜才在情在理,只是由来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2]。身在军营,自然要依从军法,不可有襄公之仁。”
“本王只是觉得,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那王爷自去转圜,末将告辞。”
祝逢春转身欲去,只听魏千云道:“祝姑娘,我不过想同你说几句话,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末将与王爷只是同在军营做事,并无任何私交,告辞。”
言毕,祝逢春踏步回阵,远远望见唐越持刀而舞,烈日炎炎,她的身影略有些模糊,唯一把腰刀闪耀,似要将骄阳斩落。
她走上前去,同她比了两招,道:“怎么不去树下练刀。”
唐越收刀立正,低声道:“树下人太多,若是走得远了,我怕你找不到我。”
“你能走出多远,哪里会让我找不到。”
祝逢春携了她的手,寻了棵人少的树,走近一看,竟是罗帅和罗松。
“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喏,给你备了白酒。”
一只葫芦递过来,祝逢春摇了摇头,对罗帅道:“罗帅,逢春带侍卫来此练刀,不知罗帅是否应允?”
“练刀是好事,我如何会不允。”
罗帅捋一捋胡须,抬脚踢向罗松的屁股,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整日只知吃喝玩乐,一身武艺都生疏了。”
“我哪有,我每日都要抽三个时辰练武。”
罗松揉着屁股,跳到罗威五尺之外,道,“何况我只是胜不过东风和祝帅,父亲不是也胜不过这两人。”
罗威又飞一脚,踢他不到,想要上前两步,祝逢春道:“罗帅息怒,他只是口无遮拦了些,不必大动肝火。眼下正得空闲,罗帅可令他留下练武,若是丝毫不肯用功,再请家法不迟。”
“不必为他说话,他几时不是目无尊长口无遮拦,出去了几年,一颗心都放野了。”
罗威绕过祝逢春,对罗松道:“看在祝将军面上,今日我饶你一次,稍后若是仍有懈怠,罗家家法饶不了你。”
“知道了,父亲安心去吧。”
罗威在他额上狠敲一记,踱到另一棵树下,与张睢攀谈。罗松拍了拍腰刀,看向唐越,她已躲到东风身后,还揪着东风的衣袖。
祝逢春道:“你吓她做什么?”
“我几时吓她了?都见过这么多次了,上个月还切磋了一回,不见她哪次怕我。”
“此一时彼一时,第一次出征的兵士,难免有些心神不定,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在太阳底下练刀。”
她那是想引你看她。
罗松看祝逢春一心护她,掣出腰刀,对唐越道:“既是心神不定,多练练便好,唐姑娘,可愿与我比试一番?”
“比试?”
唐越握紧腰刀,看祝逢春一眼,见她点头,道:“那便请罗小将军赐教。”
腰刀掣出,唐越直向罗松砍去,罗松举刀格挡,两人一来一往,一进一退,两口镔铁腰刀乱雪般飞舞,四条刚健猿臂风柳般摇摆,一个初生牛犊逞血气,敢与猛虎角力;一个久战蛟龙倚技艺,偏向江头搅浪。
上次切磋,她不过二十合便败在罗松刀下,而今重整旗鼓,竟有几分越战越勇之感。斗五十余合,头顶骄阳愈烈,心间野火愈炽,似有汗水蒙了双眼,又似妖邪缠了魂灵,她瞥得面前人影幢幢,估着心口所在,一刀向前斩去。
“唐越!”
随着一句大喊,一声脆响,一把刀抵住她的刀刃,将她生生震退了两步。她甫一站稳,便听到罗松怒吼:“切磋罢了!你做什么杀我!我须不曾惹你!”
“我……”
她握紧腰刀,直直看着面前两人,许久说不出话。祝逢春叹了口气,轻轻夺过她的腰刀,扶她坐到树下,喂她吃了一粒解暑药,头也不回道:“我不是拦住了么,她初学刀法,老师又是俞指挥,压不住杀气合乎情理。”
“连杀气都压不住,为何要与人切磋,再者说,上个月同她切磋,也不见她杀气外泄,换了个地方,便要向伙伴落刀不成?”
“你少说两句。”
祝逢春蹲下身,取下葫芦递给她,她饮了两口白酒,咽下那粒苦药,脸色煞白,额上手上汗出如浆,她将她拢进怀里,拍了半晌,听她一连喃了几遍:“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祝逢春揉揉她的头发,道:“上回你收不住杀气,我当你是第一次见血,被激出了嗔性,这次是为什么,我若没有记错,你和罗松从未有过冲突。”
嗔性也好,杀气也好,皆是兵士必需之物,可若是不能收放自如,轻则违背军令,重则伤及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