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永远记得那个雨夜。
她和爸爸一同前往薛廉家中,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毁约。
东西都已经生产出来,就差最后一步交货,他却突然不要了。
这是一大笔订单,钟徽甚至为此推掉了几笔小订单。薛廉付了大笔的定金,却在交货的前一天反悔,钱也不要,货也不要。
而钟徽的公司最近处境不太好,同行相争,货物积压,资金链岌岌可危。
薛廉最终没有见他们。
最后是薛廉的妻子,不忍心,跑了出来,告诉他们薛廉在和贵客交谈,不方便出来,请他们回去。
钟徽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回家之后,再不肯去寻找薛廉。
他贷了大笔的钱使工厂运作起来,但还是没法挽救,几个合作的小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撤单,最终房子被收回,公司关门。
钟意一家搬到了老旧的小公寓里,宫繁性情大变,开始为了些小事大动肝火。
那时候,钟意刚刚毕业,入职东关小学。
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中,赵青松出现了。
他开口就是帮忙还清债务,帮他们度过难关,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钟意能够嫁给他。
钟徽夫妇因此对他感激涕零。
钟意因为自己这个突起的想法浑身凉。
如果是真的,那赵青松的心机也实在太深了。
其实钟意涉世不深,关于人心险恶复杂,也只是从书本上得知。
她反复回忆与赵青松相见的那天,其实也很寻常。
那天云凝月请她出来喝茶,言语间谈及钟意现在的处境,钟意不免多说了几句。
大抵是些父母如今天天吵架她手足无措的事。
话音刚落,赵青松就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坐下。
他说:“钟小姐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你在想什么”
梅蕴和从后面搂住钟意,摸摸她空瘪瘪的小肚子,问:“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九点钟,其实已经不早了。
他身上带着微苦的薄荷气息,应当是洗漱过了。钟意翻个身,张开双手回抱住他。
肌肤相贴的拥抱让她感受到无比的安心,而梅蕴和如今就是她的依靠。
“你觉着赵青松”
钟意迟疑地开口,“他”
她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赵青松毕竟是梅蕴和的表弟,她如今说这些话,也难免有了挑拨离间的味道。
梅蕴和平静地抚摸着她的背:“怎么了”
“没什么,”
钟意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突然觉着人心险恶。”
梅蕴和没有再追问下去。
接下来的蜜月旅行依旧被排的满满当当,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不过两三天,钟意就有些吃不消,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或许是心里存着事情,饭菜也吃不习惯,等到启程回国的时候,钟意掉了整整两斤肉。
梅蕴和在其他方面对她百依百顺,在这种事上,却不容她拒绝,最后看她打不死精神来,嘴上说的倒好听,晚上依旧他行他素。
回程的飞机上,钟意枕着他的肩膀,身上搭着毛毯,睡的很沉。
直到飞机落地,她都没有醒来。
“梅先生”
助理的话还没说完,梅蕴和皱着眉,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吵到她。
助理沉默了。
他看着自家不苟言笑、冷面冷心的梅先生,小心翼翼地将钟意拦腰抱起,仿佛那是一件无价珍宝。
若不是亲眼所见,助理真的不相信,这是他那个脾气上来把人往死里怼的梅先生。
再回去,自然是回梅家的房子,两人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窗帘被褥一改之前的黑白灰,添了浅蓝淡粉。
小人儿被轻轻地放在床上,她还没醒,看来这几天确实是累坏了。
梅蕴和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睡着后的钟意面容恬静,有一缕头丝跑到了脸上,他谨慎地伸手,给她拨到旁边,免得扰乱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