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偈不解抬頭,卻見徐旬之眼底染些朦朧的笑,「少年人啊,心裡總能裝下更多的東西。有凌雲志,有兒女情。情最醉人了,叫人迷戀,叫人沉淪,唯有經歷了,取捨了,調解了,你才叫成人。治國先齊家,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徐偈沉下臉,「我不願取捨。」
「那就沉迷美色。」
「我不會——」
「那就取捨。」
見徐偈面色冷毅,徐旬之掩下喉間輕咳,「怎麼?怕嬌妻受委屈?」
徐偈抿唇不語。
「你想寵他?」
「嗯。」
徐旬之重攏了袖,卻悠然看向遠方。
「他也要取捨。我聽說,是他送你上的船?」
「是他送我來的。」
「他比你通透。」他將遠目收回,落到徐偈身上,「只要你二人同心,退讓或犧牲,都不算得委屈。偈兒,你是長子,你肩上能挑多重的擔,就看你的表現了。」
見徐偈仍不肯說話,徐旬之淡淡一笑,「你可知,情之一字,最易生妄念,今日情濃,明日便可成怨侶。你當是為何?」
「是不夠真心?」
「痴男怨女,哪個不真心?」
「那是——」
「是不夠清醒。」
徐偈沉默片刻,忽而躬身一揖,「謝皇叔教誨。」
徐旬之擺了擺手,「聽你所言,那是個跳脫孩子,莫把他想弱,也莫迫他倚靠。愛他,敬他,亦讓他助你,幫你。他是你並肩相扶的妻,不是醉於嬌寵的鳥。」
說罷,他再難掩喉間癢意,蜷身咳成一團,徐偈欲扶,卻叫他一隻嶙峋的手擋住。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今夜風大,你自己看吧。」
他扶舷直起了身,緊了身上披風,離開了甲板。
章圓禮於四日後,策馬回到了洛京。
剛一進城,便見長公主的車馬停在城門後。
數日思念,風雨兼程,章圓禮倏然下馬,鑽進馬車,撲進了朱邪品的懷中。
朱邪品摸了摸章圓禮的頭,「受委屈了?」
「……嗯。」
朱邪品將他扶起,替他拭淨眼淚,「親自送別,獨自回來,傷心了?」
章圓禮呆望向她,「母親怎麼知道?」
「徐偈已跟陛下和我道歉了。」
「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