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天石见到刘备站起,反而自己回身坐下,轻酌了口茶,垂眉笑道:“听说韦相赠了将军百两黄金,将军是攀上韦相了?但我得提醒将军一句,韦见素自己都是无根之木……”
刘备一听,心中一冷,他才刚刚从韦见素那边出来,赠金之事生还没到一个时辰,这严天石竟然就知道了。
刘备寡言地看向了茶馆外熙熙攘攘的扶风郡,刚才一路行来时,原来不知有多少人在阴影中盯着他。
他轻叹一声,政治还是政治。就算过了几百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刘备对此并不陌生。
不过比起那故弄玄虚的韦见素,严天石虽年纪不大,但对这些东西倒是熟稔于心。
刘备再次坐了下来,再次望向严天石,眼神变得温和却又笃定,平静反问道:“子羽是想自己做宰相了?”
严天石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人性情真是奇怪,有义气,有温厚,却也有旷达,却也太过坚毅。他心中闪过一丝动摇,这种人真控制得了吗?他少见地对自己表姑的选择刘备产生了质疑……
但他还是坦坦荡荡说出了自己的野心:“我若为宰辅,将军亦为大将军!”
刘备安静了会,轻笑摇头道:“马嵬驿时,子羽就假造密诏骗过我一次,这叫我如何信你?”
严天石有些尴尬,脸红着说道:“事急从权,而且我虽无密诏,但圣人确实是意有之……”
“意有之三字,何以服天下?”
刘备脸色淡然,看不出他的情绪。
没有等严天石回答,他神色平静道:“贵妃想让我做什么才愿救杜甫?”
严天石被刘备的气势压住了,他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不安情绪,低声说道:“近日圣人总与吐蕃使者私下攀谈,没人知道其谈话内容,这使者是番将,只喜武夫,我等不好接近,我会给将军制造机会,还请将军探查其目的。”
刘备皱眉,问道:“贵妃想知道这个干什么?”
严天石挑了挑眉,说道:“安西陇右强军与各部番军东调,贵妃想知道,吐蕃现在蠢蠢欲动,是单纯地想攻城略地,还是与李亨有勾结?”
他继续说道:“李亨与贵妃已是不共戴天,他想卷土重来,除了笼络各地武将,也必会向吐蕃、回纥借兵。”
“向吐蕃、回纥借兵?”
刘备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极为震惊。
严天石有些讶异于刘备的反应,疑惑道:“此事平平无奇啊,圣人也说了;西戎北狄,吾尝厚之,今国步艰难,必得其用,也是不得不为之!”
刘备猛然站起,一手按在自己的佩剑柄上,睥睨而视,大怒道:“引胡人平叛?若真开此先河,必遗祸万年!”
……
……
大军要继续在扶风郡待几日。
刘备回营的时候,韦见素的黄金也送到了,刘备对这笔钱极为重视,亲自进行了迎接。
城外的一块平地如今已围成了军营模样,碍事的树木被移去了,还造起了木栅栏、木梯、拒马。也亏得虽久经征战,那些随营的工匠仍然还在。
技术工种永远是极为昂贵的兵种,刘备一直注意这一点。
飞龙军一千人在这個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军营其实有些挤,但眼下飞龙军的目标是恢复士卒的士气,和重新开始纪律训练,这对于场地的要求倒也不高。
刘备知道自己对于这个时代的带兵之法了解不深,但他向来知人善用,杜立世原为天兵军将领,长年与突厥厮杀,长于军务,现在负责营中的新兵训练。
“将军,要训话吗?”
杜立世翁声翁气道,他在日头下待了一天,皮肤更黑了,更像个土了吧唧的农夫了。
刘备摆手拒绝,他望着空地里的队伍,这支部队现在成分复杂,河南的,河北的,长安的禁军,甚至还有十几个突厥人,他们原是属于东宫的人马,太子逃跑之后也就投了刘备。
现在训话没多大用,军队还在磨合。没人在意不熟悉的人给他们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