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泽此回并没有直接西下攻夺长安,毕竟天子尚在,需师出有名。故而在同其余六州再三斟酌后,以扩兵之态,取道并州出,意图依次吞并凉州,益州等西去的其余六州,而占据西南之地永昌郡的谢琼瑛则为最后一战。如此围兵长安,迫天子开城门献降禅位。
又因凉州毗邻并州,故而今岁正月里,丁朔未等妻子出月,便领兵三万为先锋,先赴凉州。历经一个半月,三场鏖战,攻下酒泉郡,迎入贺兰泽。
三月十三日贺兰泽率二十万大军压境凉州,全军休整一夜。
当夜修书两封报平安,一封去往辽东郡,一封去往红鹿山,皆是加急快马。两千里的路途,雪鹄不渡,只能用马匹。故而即便是快马加急,单程也要半月之久,往来一趟至少一个月。
而凉州这处,翌日,贺兰泽便点将出兵,直取威武、金城两郡。凉州刺史马涵苦等长安援兵不至,且战且退,贺兰泽趁剩追击,又下敦煌郡。
此时已是四月上旬,历时近一月。
相比丁朔一个半月攻下酒泉一郡,贺兰泽不过一月便连取三郡,虽说他人马足够,铺垫亦足,但也可以看出行军之快,用兵之繁,指挥之精。
四月初十,座下杜攸提出兵甲修整,再行出征。毕竟远程而来,人马俱乏,还需添补粮草。然贺兰泽认为凉州未平,尚有张掖、陇西两郡,该一鼓作气。且时值四月气候冷热适宜,若待划入五月里,行军更是艰难。
上月,才至此处,他便派人前往益州那处的天然屏障九皇河探查气候,果然实际气温比他们资料所得要炎热许多。如此若按计划七月渡河,拿下益州,那会酷暑天,怕是多年居于东北线上的兵甲更难适应。
帅帐中,主战的和主歇的,争论一日,太阳从东边滚向西边。最后,到底贺兰泽一锤定音,修整十日,再行作战。如此,诸将归营,唯杜攸尚留在帐中,与贺兰泽共膳。
半夜帅帐急招军医,道是太孙殿下染疾,数日间避帐养病,诸事交由杜攸打理。
四月十三,退守张掖郡的马涵得探子情报,终于稍稍松下一口。不想,四月十五夜中,一万人马突袭张掖郡,为将领正是探子口中染病的太孙殿下。
只不过此时银装白马的将军,不仅无半点病态,反而是器宇轩昂,气吞万里如虎。乌衣夜行,打得马涵措手不及。
然未几,即将天命、纵
横沙场近二十载的老将,便占了上风,撕破一道兵甲口子,率残兵往西逃窜,同时信号于陇西郡的部将章堂联合汇兵,预备渡过九皇河投奔益州刘挺。
彼时的九皇河上,提前备好的船只铁索相连,铁勾互插,将河面联通的如同平地。而马涵部将已将藏在此间的一搜“五牙战舰”
推向河中,以做辅助。
贺兰泽率兵追到九皇山,站在半山居高临下观望,素手一挥,山间竟有无数抛石机推出来,在他指挥下,对着船只上的人万石齐。
至此,马涵恍然,这是一场连环计。
从染疾休养的兵不厌诈,到容他破开口子的纵虎归山;从诱他运出“五牙战舰”
的抛砖引玉,到此刻将他围剿的请君入瓮,青年将领将兵法运用的极其娴熟,有勇有谋,又狠戾冷酷,不再给他回头路。
当日,丁朔兵临凉州城,曾奉其命三次招安,他不愿。贺兰泽便道,如此,孤与将军沙场见,刀剑不论情。
船只散架,兵甲倒下,年轻的将军下马上船,命人带走“五牙战舰”
,一剑割下对方级。如此,兵分三路。
一路为使者,独舟过河,将马涵级祭于益州刺史府门口。一路保护“五牙战舰”
,让工匠研究,打造,以备渡河之需。剩一路与他同行,继续收复陇西郡。
已是奔袭五昼夜,鏖战一昼夜,随行的李洋亦劝道,殿下可要歇一歇,待后续援军。
贺兰泽翻身上马,“今日之后,凉州既定,再多一日的事,不必拖延。”
率遂部众按照探子情报疾马去截镇守陇西郡的马涵部将章堂。
在距离陇西郡六十里外的林中,两军撞上。
章堂是个硬渣子,誓死不降。彼时贺兰泽万人兵甲对他三千人手,许是对方起了死志,而贺兰泽到底远袭而来,这场阻截战双方竟打了近三个时辰。
原本贺兰泽占了制高点在指挥,入交战圈的除了他自己的冀州兵甲外,还有部分是公孙绍的兵甲。
此番,贺兰泽原不想用他,然其人好大喜功,非要追随而来。贺兰泽这厢亲上前线,原也没有多少人知晓,公孙绍如此毛遂自荐,贺兰泽看到的不是他多么骁勇善战,而是他的暗子插到了自己身边。诚如公孙缨所言,有勇而无谋。
而眼看交战圈中,公孙绍纯属划水。贺兰泽与李洋耳语嘱咐
,自己纵马入交战圈,一马当先,鼓舞士气,奋勇杀敌。至夜色阑珊,章堂中数箭力战而亡,亡而不跪,以长枪杵地,枪头抵颈,撑起头颅。
贺兰泽伸手抚其眼使之瞑目,后理袍甲正衣冠,以示敬意。
这场战役中,贺兰泽部损伤两千,副将公孙绍中箭而亡,贺兰泽亦受箭伤。而至此四月十六,贺兰泽仅以一个月的时间,以摧枯拉朽之势夺下凉州城,增兵五万。
回来酒泉郡主营,杜攸给了他两封信,道是辽东郡他母亲的是前两日而来,红鹿山的是这日晨起送到的。他才卸了一层铠甲,染血的衣衫还没来得及换,只匆忙阅信。
是皑皑的笔迹,一共两句话。
头一句和先前一样,儿与母俱安,阿翁勿忧。
第二句,“阿翁努力加餐,多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