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界上哪会有这般多的如果!
陈卓又喝了一口闷酒。心底酸涩。
熟悉的懊恼和酸涩又袭上心头。
他家的家境并不算太好,父亲原来是个秀才,可惜年纪轻轻考上秀才之后,竟是再没办法存进,届届考,届届落地,屡试不中。
后来年纪实在是大了,就把所有的报复与志向加在了陈卓的身上。
陈卓也确实争气,小小年纪就显露出非凡的成就,无论作诗还是论赋写文章,只稍加斟酌就能信手拈来。
陈秀才欣喜若狂,花了最大的价钱托人找关系把陈卓送进最好的书院。
陈卓生是不富裕的耕读之家,但是日常的花费,陈秀才却从来没有短缺过他分毫家里的情况也一直藏着瞒着,并不告诉他。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家里并不富裕,但是却猜测不到家里具体的家底。
一心只想读书和出人头地的他并不知道,为了送他进书院,昂贵的花费,几年之间,就几乎掏空了陈家的家底。
陈家所有人似乎只给了陈卓一个任务——读书。
他只需要读书。
陈卓在家人的态度之下,他也放弃了对家里开支的过问,虽然隐约察觉出来家里可能有些捉襟见肘,但是每次一提及离开昂贵的书院去选择另外一家书院的时候。
父母就坚决拒绝,更甚至,他最后一次提出来的时候,被陈秀才拿着粗长的木棍从家门口打到了大街上。
陈卓实在违背不了秀才的决定,只能作罢。
这种现状之下,陈卓放弃了对家里开支的过问。反过头来加快了读书的进度,想要尽快考取功名,入仕分担家里的压力。
他只不停告诉自己,高中之后就好了,他要努力读书,学地再多些,更多些……
春闱之前,父亲第一次出现在书院,把一包碎银子交到了他的手里,没有多说半句,转身离开了。
陈卓在父亲并未走远之际,出声叫住了父亲。
看着父亲转身的身影,所有话从陈卓的喉头滚过。
最后声音沙哑地开口:“父亲,这些钱是哪来的?”
一脸冷漠的父亲闻言脾气暴躁:“你不用管!只晓得考试就行!”
陈卓张张嘴,执拗地又一次重复:“这钱,是哪来的?”
陈秀才大概是第一次从陈卓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和执拗,沉吟许久,低沉着声音:“还能是哪里来的?你母亲把她的嫁妆地契给卖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功名之后把你母亲的嫁妆赎回来,知道吗??”
陈秀才质问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陈卓长大之后,就隐约清楚了,父亲的这种严厉,是想把自己未完成的梦通过他实现的一种迫切。父亲要在他身上寻找自己没能达成的梦想,没能拥有的未来。
陈卓抱着格外沉重的碎银子,重重点头,几乎是在用自己的全部力气回应父亲的这种期许:“会的,我会的。”
故事没有转着,没有意外。
陈卓确实是天之骄子,才学过人,悟性极高,运气也好。
在学院的时候,就因为踏实的人品得到了先生的喜爱。临走之际,先生叫住他,给了他一封书信,说是要托他带给京畿之中的好友。
陈卓应下啊,拿着书信,到了京畿之后,按照书信找到府上,见到真人,才知道师傅的熟人好友竟然是当朝大员的恩师。
须发皆白的大儒在考较过他的学问之后,直接把他带进了京畿文人的圈子。
一般人需要花费大量金银才能涉足的圈子,被他一个没名没权,没钱的不起眼小子轻易踏入。出名太快树大招风,陈卓很快就遭到了很多学子的嫉妒。
但陈卓并不是读书读傻了的迂腐酸儒,别人挖了好几次陷阱想要坑害他,都被他提前发现,不动声色避过之后,陈卓就打着应付考试的名义闭门读书了。
时间慢慢悠悠划过,最后没有丝毫意外,陈卓最终殿试被钦点探花。谢过恩师之后,陈卓马不停蹄回家,却发现几个月的时间,家里物是人非。
妹妹陈卓芝不见了,母亲哭瞎了双眼,卧病在床,父亲则已经常埋在了地底。
陈卓看到家里的惨状,几乎就要发疯。
但是他不敢询问母亲,害怕已经极其脆弱,犹如风中残烛的母亲受到什么刺激,匆匆向母亲报喜之后,连忙找来了最好的大夫上门医治。
这期间,陈卓从街坊邻居里面的只言片语之中,才隐约知道了真相。
当初,他临走之际,父亲给他的银子根本不是什么母亲的嫁妆,嫁妆地契早就在他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就全部变卖了。那分明就是卖他妹妹的钱!
陈秀才知道陈卓进京,想要取得名次,不止要自己的实力,也要有相当的名气。这些名气就是无数次的进出文人的圈子积攒下来的。
但无疑,这都需要钱。
家里实在是家徒四壁,卖无可卖。陈秀才和妻子在家里着急却无计可施。妻子就在这种氛围之下,急火攻心,病了。
治病需要钱,陈卓需要钱。就当陈秀才一咬牙一跺脚,想要抵押房子的时候,陈卓芝却提出了一个看似很不可思议的提议。
陈卓芝:“要不,爹您就把我给卖了吧,卖到有钱人家里做丫鬟,等哥哥高中之后在赎我出来。”
这个办法实在是荒唐。
一旦卖女儿的名声传出去,陈秀才,陈家一家就都臭了。
这时代最重名誉,陈卓还前途无量,还有光明的未来。
更何况,和陈卓不同,陈卓芝一直都陪在老两口的身边,承欢膝下。尽心尽力照顾,甚至还会秀秀品卖了来补贴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