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在他身側安靜地坐著,聞著空氣中的花香,聽著蟲鳴鳥叫聲之中漸漸微弱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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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年不重來】
清明時節雨紛紛,白玉堂提著一壇酒走在山間小道上。
山路崎嶇,空氣濕潤,觸目所及之處皆是生機勃勃的一片綠色。
酒是女兒紅,金紅顏色濃濃香,倒了碗內會掛碗,猶如琥珀一般的女兒紅。
晏良的骨灰在山頂的墓中,白玉堂記著他死前最後說的話,攻破沖霄樓後搶出了晏良的屍身,選擇了火化。
白玉堂仍然記得那一夜的場景。
晏良去拿盟書時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已知曉拿到盟書後會發生什麼,卻仍然義無反顧地將盟書拿出,丟給了白玉堂。
山河失色,星月無光。
白玉堂眼睜睜地看著晏良落下去,彼時已然沒有迴轉之機,他只能拿了盟書後迅離開沖霄樓。
倘使晏良沒有跟去沖霄樓,死在沖霄樓的大概是他了。
晏良想必是算出來了。
白玉堂想到晏良常掛在嘴邊的算命看相,不得不承認對方可能真的有那麼點本事。
在泗水城時白玉堂已向他四哥蔣平,義兄顏查散認可了晏良的算命能力。可等回了汴梁城後,因拉不下臉且時間緊促,而沒有親口對他說出口。
他緩步而行,以往這點山路不過瞬息之間,可此刻白玉堂卻不願早早的就到了山頂。
晏良與他同歲,二十來歲,正是人一生當中最好的年紀。
拿到盟書後證據確鑿,襄陽王伏誅,許許多多與其有關的舊案都被揭露出來。上至朝野,下至市井,所有人都為襄陽王的暴行而震驚。
晏良的名字湮沒在一個接一個的案件之中,了無聲息。
白玉堂替包大人辦事不求回報,他認為這些不過是塵世浮名,只求問心無愧罷了。
可晏良從始至終和那些事情沒有扯上關係,他唯一做的事就是護送龐昱回了汴梁城,他也可以不跟去襄陽,但是晏良還是跟去了……然後,死於非命。
——到底是意難平。
白玉堂登上山頂,望見了那孤零零的土包,土包前立著塊石碑。
石碑上的字是他親手刻上去的。
白玉堂字如其人,瀟灑恣意,也隱隱與晏良性子相似。
他揭開酒封,自己飲了一口,酒液順著脖子流下,冰涼入骨。
「給你。」
白玉堂伸手抹了下嘴,將酒傾倒在晏良墓前,看酒液一泄而下,神色悵然。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友人逝世大抵也是其中之一。
白玉堂橫行江湖,自在逍遙,見慣生死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