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年轻人笑容无害,仿佛与家中长辈闲话家常一般,浑身无半点戾气。
而陈让,早已输在他那番话下。
司礼监,也只是皇帝的司礼监。
别说他当前仅任秉笔太监,便是一跃成为掌印,皇帝若下旨要杀他,他便也只能洗颈就戮。
天下权势,高不过皇权。
虞兰川看着他,便明白他此刻在想什么。
若是以往,得罪了谁,他从不挂心。
但陈让有句话点醒了他,他不屑与柳派文官为伍,勾心斗角,弄权玩术,那他或可拉拢同样强大的司礼监,为日后行事谋一分便利。
“大人,尹之正贪污徇私一案,不得不上达天听。不过,这呈案之人,倒也不必是我。”
虞兰川低声道。
果见对方神情一变。
“尹之正此人胆小懦弱,未避免其事后攀咬,某认为,您作为呈案之人,再合适不过。”
陈让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低声笑起来:“咱家竟不知虞大人有如此玲珑心肠。”
“大人过奖,若能解您困境,那是再好不过。”
“如此,便谢过虞大人了。”
陈让站起身,朝着虞兰川作了一揖。
后者避开半步,还了一礼。
两人一道出门去,脸上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俱是一团和气。
后面的事,虞兰川便不必管了。
他回了官舍,先整理了丁家村一案与丁川一案的案卷文书,又仔细翻看了吴晚的供词,确认无误后封卷归档。
严才尚未找到,海捕文书早已下到各县,想来早晚会有消息。
之后他便回到住所,与秦景云收拾了行李,打算过几日便回京述职。
虞兰川视线扫过后院的翠竹,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那人有双与故人生得十分相像的眼睛。
他浮起一抹笑,暗叹自己魔怔了。
槐花巷最里面的那间院子里。
容昭又起了高热,一张脸透着病气,便是眼睑都无力抬起。
丽娘将李玉棠开的药煎得浓浓的喂她服下,可等了许久,这病也并未有半点起色。
额上的帕子换了一块又一块,仍不见退烧,丽娘都快急哭了。
明砚舟站在廊庑之下,听着里头女子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一时也拧紧了眉。
但此病若是因中元节,空气中魂火弥漫导致,那确如容昭所说,便是再多的药也是无用的。
容昭这场高热整整烧了两日才退下,一张脸越瘦,便是下巴都尖了。
丽娘心疼地直哭,见她胃口好些,便亲自动手包了她爱吃的馄饨,又煮了整整一桶的生姜水给她泡澡驱寒。
容昭终于能站起身,七月的天,便是稍稍一动都是满身的汗,何况她大病未愈,身体更是虚弱,冷汗是出了一茬又一茬。
她今日未穿男子的衣袍,只穿了件浅色蓝锻锦衣,刚晾干的长用一根带松松系着垂在身后。
明砚舟听闻身后的门被推开,他转身,看着容昭从屋内走了出来。
面色仍有些苍白。
但他从未见过容昭做女子打扮,一时有些恍惚。
仿佛那个芝兰玉树的小郎君仅是他的一场梦一般。
“多日未见我,看傻了?”
容昭笑起来。
明砚舟听清后,挽起笑,随后移开视线:“还能顽笑,应是大好了。”
“今日确实松快许多。”
“你往年会因此,缠绵病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