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街边行乞数年,记忆于此刻归来。
她是北宫王朝唯一的太女——北宫肃。
摊开双手,遗失已久的虎符凭空出现。
颜绯白死去时,他周身的命线黯淡,从他灰败的命线中,路蕴准确找到了与路凌绝勾连的一缕。
命运的改动会留下痕迹,哪怕只有浅浅一点,只要抓住,便可知晓路凌绝的藏匿之处。她在明,他在暗的局势,于此刻结束。
路蕴眺望皇城方向,收起手中的命线。
就在那里啊。
天地于此时在她眼前褪色,出现在路蕴面前的不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她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大片区域。在这区域里,无数金色的命线汇聚、交织,化作了众生百态。最上方的位置,赫然有一道与命线区别明显的线条结界。那里,是因路凌绝改动命线造成的隔离区。
这片区域,像是一个逃避天道视线的超出地带,也可以称之为天道盲区。所有人的命运被疯狂改动,路蕴看到本该一动不动的命线如触手般蠕动着,一些向外扩张,一些被骤然斩断,而后粗暴的连接到另一段命线上。
她仿佛能听到这个世界的哀嚎声,它很混乱,也很痛苦。
金色的命线上,路蕴看到了什么?
两个男人因口角大打出手,双双死亡;
湖上泛舟的人被水中骤然伸出的触手拉下去,不多时,湖面上浮现一小片红色;
深夜,平静的村庄突然闯入一伙盗匪,将村子屠戮一空;
兵戈四起,处处灾荒,天灾人祸凑在一起,浓重的死气统治人间,生命在吶喊,他们想要活下去的可能。
随处可见累累白骨,大地奄奄一息。
世界,本不该这样。
感知到路蕴的视线,路凌绝打了个哆嗦,把白骨架子往斗篷里缩了缩,“书灵,她找到我们了。”
书灵并不畏惧,反而像期待已久,“是啊,她找到我们了。”
“你在害怕什么?准备了那么久,应该害怕的不是我们。”
这方天地一直被书灵掩盖,此刻,它撕下天地幕布,将真实显露。朝堂上没有活人,尽是一具又一具骷髅架子,众人皆作白骨,书灵准备了一只白骨大军。
“让这一只白骨大军,送路蕴前往死魂林。”
永远留在那里,变成书灵的一部分。从此以后,路蕴是它,它却不是路蕴。路蕴,永永远远消失。
白骨大军出现,人间化作真正的炼狱。
人们对猝不及防变作白骨的身边人毫无防备,白骨大军无需吃喝,但它们会吸食活人血肉,被吸干净血肉的活人,变成白骨大军的一员,继续吸食新的活人。
各家紧闭门户,骷髅人巡视街道,试图寻找遗留的活人。
曾经繁华的皇城,在骷髅人的巡逻下,不到半月时间,已彻底失去生机。萧瑟、荒凉笼罩在这座王城上。
白骨军队在书灵的命令下,从皇城开始,出发追杀路蕴。它们途径的每一座城镇,里面的活人皆被充作新的白骨大军的一员。
皇城出现骨妖,四散屠杀凡人的消息,被逃出去的人们散播开了。
狼烟四起,各自为王,在这块土地上的所有势力中,最大的一方势力当属北宫肃的军队。
命运齿轮开始转动,属于王者的命运推着她一路往前。
这一日,大帐内的北宫肃与众将官聚齐,心急如焚地等待。
与明法天师约定好的时间已到,他们在等天师带来的白骨大军的消息。
北宫肃不时看一眼身边点燃的命灯,一旦命灯熄灭,说明天师已死在白骨军的手中。
然其不负众望,凛冽的寒风吹进大帐,随之一同到来的,还有明法天师。
明法天师须发尽白,此刻的他一脸疲态,身上遍布伤痕与血渍,但一双眸子亮的惊人,满眼喜色。
“大将军,幸不辱命。”
北宫肃连忙将人迎了进来,明法天师道:“骨妖其实不难对付,只需在兵器上画上往生咒,即可击溃它们。先前白骨大军势如破竹,盖是因众人皆不得其法,是以无法伤害到白骨分毫。加之骷髅人数乃是活人的数倍,以多胜少。我等只需在士兵兵器上画上往生符咒,正常迎敌便是。”
“用带有往生符咒的兵器,砍下骷髅的头颅,或是砍碎骷髅的嘴角,骨妖即死。”
北宫肃大喜,“立刻修书,昭告天下击杀骨妖之法,莫让骨妖继续横行。”
这消息是明法天师舍命换回,底下有人不愿分享,正欲出言阻拦,北宫肃抬手,正色道,“如今生灵涂炭,骨妖乃是天下之大敌,将击杀骨妖之法告知天下人,也是为肃清妖邪。天下,应该是活人的天下,与我争霸的,也该是活人,而非一群不见血肉的白骨。”
二狗子来自一个很小的村落,村子里总共不过一百多口人,在兵灾四起的年代,他被一伙山贼强拉上山,当了个小小的士兵。寨主很快在山头上称王,方圆不过几十里的地方,组建了一个小小的国家。
北宫肃击杀骨妖的方法传到山上时,大家都不相信。毕竟,谁会把杀妖的法子分享给别人?
二狗子听到大王和军师对北宫肃破口大骂,“无知小儿,想骗我们对抗骨妖,她好坐收渔翁之利,简直做梦!无耻妇人,竟也敢自封为太女,征战天下,倒反天罡!……”
大王和军师骂人的时候,二狗子把北宫军传来杀妖的法子听了个全,这法子本来也简单,没难度。大家都不以为然,但他认认真真的磨了他的刀,然后拿笔在刀刃上画下往生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