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叹口气,“她不会去的。”
“为什么?”
“之前你在深岚,你外婆都不想去,别说你现在还回来了。”
“可是看病更重要啊。”
“她一辈子没出过南彩,现在病得这么重,还要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适应不了。再说,你们都要工作,只有我过去陪着,她见不到你们也难过。”
“我们过去陪一周,等她适应些了,就周末过去,那边租房我很熟悉的,可以很快就找到医院附近的房子,就是挂号一时半会儿可能挂不上,我刚刚用手机看过了……”
麻醉效果散去,外婆悠悠转醒,眯着眼睛听三人的对话,听到这儿,她的手动了动。
“外婆?”
夏茉柔第一个察觉到她的动静。
外婆试图睁开眼睛,病房里没有开灯,过亮的日光微微刺眼,她眨了好几下,才完全睁开。
“我不去……哪儿也不去。”
外婆的手在夏茉柔的手中,她努力握紧,让人感觉到她虚弱至极的身体里仍藏有力量。
折腾一趟,临近中午,许文芳起身说:“我出去买点粥带过来。”
气不过似的补了一句,“今天全家喝粥。”
下午,在再三劝说下,夏钲行和许文芳回到单位继续工作。夏茉柔收到温时昸发来的问候,简单回复后便把手机放下,开始劝外公在陪护床上休息一下。外公望着陷入沉睡的外婆,似乎想起很久远的事情。
她的外公姓卓,全名叫卓宇,有时外婆会喊他“卓老头”
,他不是南彩人,而是来自一个比南彩更偏远的地方。夏茉柔小时候常常好奇,过年去亲戚家串门时串的都是外婆和妈妈的亲戚,却很少见到外公和爸爸那边的亲戚。她长大一些后理解了“入赘”
这个词,男方婚后随女方家,按理来说男女自愿即可,却往往引起不少闲言碎语。
她青春期时爱八卦,缠着外公外婆交代两人是怎么好上的。外婆说下乡干农活的时候,这男人不爱说话,却老跟在她身边悄悄帮她干活。久而久之,觉得他为人老实,嘴里没什么花言巧语,虽然不识几个字,但肯干活,最重要的还是在那个乡里,他算得上十分英俊,只是身材太瘦,家里穷得只有过年能吃几片肉。
外公说淑美名字好听。
夏茉柔不罢休,说外婆讲了那么多,你难道不多讲几句?
外公才继续道,你外婆的头发黑亮黑亮的,扎两条大粗辫子,手脚也壮实,看起来可有力了,却不怎么会干活,挥铁锹的时候能砸到脚,疼得哎呀乱叫,我只能去帮她,免得铁锹坏了没工具干活。
夏茉柔哈哈大笑。
外公又说,你外婆有文化,时不时就对着田,对着山念诗,还会唱歌,嗓音又甜又亮,迷人啊,大家都停下来看她、听她。
真浪漫,夏茉柔感慨道。
外公最后说,她们要返乡的时候,淑美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跟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