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公子,我瞧那枯棂一直在看你。”
楚介放低声:“没想到诱香隔着船壁都能被外面的枯棂闻见,看起来要取它头顶上的眼睛一点不难,你站在东南角,等它爬进那个区域内,就快速切取那只眼睛给武巍灏换上。”
的确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法,温白钰虽不喜楚介,但此行是为了给武巍灏治眼睛,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
等那些想出去抓火绒鲵的修士都离开,温白钰抬手先向外试了试,薄如蝉翼的法衣果然成功穿过透明的船壁,触碰到冰凉的海水。
枯棂果如他们所预料,贴着船壁迅速向这处爬来,宽大的叶片竟一点不怕生的卷住温白钰的手掌,一只刚长出来的眼睛好奇的探近他的手,热切的瞧着。
温白钰知道它把自己认成雌性枯棂,心中好笑,忽然心生不忍。
这株枯棂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自以为碰到琴瑟和鸣的爱侣,准备和对方共同奏响生命和谐大曲的时候,反被爱人剜了眼睛,未免过于残忍。
见温白钰迟迟未动手,武巍灏自灵台抽出长剑,朝楚介睇过去个眼色。
远处,火绒鲵发出婴儿哭泣般的尖啸,在修士的围攻下,逐渐失去反抗,汩汩鲜血染红海水。
温白钰蹙眉收回目光,忽而一道剑光自他眼前落下,腥甜血味弥散,卷着他手掌的枯棂陡然勒紧。
原先盯着他的那只眼睛已经落到武巍灏掌中,楚介利落剜出武巍灏坏掉的右眼,一场换眼术无声的在温白钰身后进行着。
温白钰没有如出发前自己设想的那样,亲手为武巍灏做换眼术,也未曾求知若渴立马去从旁观摩,亦未感到不被信任的失落,只独自看着海中那株浑身的绿叶狂乱的扭动抽搐,淡绿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涌出,却始终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枯棂发呆。
“武师兄,还是你说得对啊。”
楚介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唇角含笑,“到底非我族类。”
等到枯棂挣扎着离去,温白钰缓慢回过头。
武巍灏右眼已恢复明亮清澈,对楚介面露不悦,似嫌他多嘴。
火绒鲵的躯体被不远处的修士分解完毕,两名负伤的修士回来,剩余四人躲着旋涡继续寻找宝物,不多时,叫他们又在海石堆中找到整块嵌着珊镧水精的巨石。
珊镧水精生得像□□,通体深红近玄,是炼丹炼器不可多得的珍惜材料,普通灵海寻出十来块已经是高产,这里却不要钱似的,长出成千上万的珊镧水精。
看着那些人上蹿下跳的挖凿珊镧水精,两个提早回来的修士眼睛都快红透,恨不能立即扑回去挖,可惜方才抓火绒鲵时他们两个已经身受重伤,这会真的有心无力。
两人满心的羡慕嫉妒尚未持续半刻钟,趴石头上挖珊镧水精的四人突然撒开手,不要命的往回游。
“啊?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回来了?”
很快,他们就看到在那些人的身后,巨石陡地化作流淌的浓墨汁散开。
游在最后头的修士不慎被浓汁裹入,瞬间哀嚎冲天,须臾,一道流光自黢黑中飞出,直接进入金乌鼍龙前舱。
楼逸尘站在前舱,手里捏着装了三十几片珊镧水精和部分火绒鲵躯干的法衣,嫌弃的撇唇,“真是废物,这么久就搞了这么点东西。”
第二道惨叫响起,前方泅水的两人凛然一惊,恨不能插双翅膀飞上金乌鼍龙,手脚并用一通奋力极游,眼看距离船舱越来越近,得救在望,谁知下一秒,圆滚的球体被旋涡荡开。
又两声惨叫传来。
楼逸尘将几件法衣中的东西倒出来,装进自己储物袋中,驱使金乌鼍龙离开这片海域。
都是修仙界混迹多年的,弱肉强食刻进骨子里,到这份上没谁还不明白的,舱内两名修士脸色惨白,着急的看向温白钰三人。
却发现三人似乎正在闹内讧,根本无暇管楼逸尘的事,而眼下他们身上重伤,尚无法在楼氏手底下讨得了好,两人只得强忍住心中愤懑回到房间疗伤。
温白钰缓缓转过身,冷冷看着两人:“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方才的行为他已经尽量不去怀疑,可没有办法,从头到尾武巍灏都没有信任过自己,那为什么非要他来呢?必然是另有目的。
过往
武巍灏扫了楚介一眼。
楚介十分干脆的转身往前舱走去,给他们留出单独说话的空间。
“你可知刘缃之于师尊为何那般重要?”
未曾料到武巍灏会提刘缃,温白钰身体一僵。
武巍灏并未打算等到他开口,“小师弟来时体弱多病,若非我多加照看,怕是熬不过半年。他于修行上全无天赋,师尊原本不愿收他为徒。”
他轻轻叹了口气,“但小师弟性子倔,在山门前磕头跪拜一天一夜,直至昏厥过去,后又放下皇子的身段,甘当奴仆照料师尊。”
“道尊因此接受他?”
温白钰艰涩开口。
武巍灏默了默,“师尊一生寻至臻之境,显为俗务所扰,小师弟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动容,只是到底天赋有限,入峰后小师弟虽十分努力,仍毫无进步。许是小师弟的努力打动了师尊,师尊对他的教导要比我和薛师弟更细致,会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他。”
努力,上进原来秦迟喜欢这样的人,那难怪他看我从来不入眼,温白钰心道。
武巍灏回忆着说,“我记得有一次小师弟独自去到后山练剑,不小心失足跌入无渊裂缝,师尊为了救他被困在裂缝中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
温白钰眼中写满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