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竹笑着说:“不客气。”
交代完一些基本义务,两人正闲话间,姬若若忽然想起一件事,顺口提了一嘴:“也不知道我父亲救的那个少年怎么样了。”
“少年?”
兰玉竹跟着问。
姬若若拖着下巴点了点脑袋:“是啊,我离开家的前两日在海里捞上一个重伤的少年,全身冷得像冰块一样,当时他就剩一口气了,再晚一步,肯定没命了。”
兰玉竹漫不经心地接话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他带回了庄子,让爹爹救他,我走之前还去看了他,他那时刚醒,神志不清的,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主子’,也不知道是哪儿的人……我猜啊,肯定是哪家的侍卫为了护主,才被砍下海的,说实话,我挺佩服他的。”
神龙庄
听到“主子”
,兰玉竹神经一紧,不由得想到了仍未传回消息的影昭。
他面上不显,手中却捏紧了酒杯,沉声问:“他说了自己叫什么吗?”
“没有啊,他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喝水都困难,别提说话了。”
姬若若摇摇头,双手合十祈祷道,“如此忠义之士,希望上天垂怜,让他早早恢复才好。”
越思念影昭,他就越觉得那伤者就是他的昭儿,如若不是,那昭儿现在何处,是否也一样身受重伤,是否有人搭救?
“他长什么样子?”
他喉头一紧,说出的话都变了调。
姬若若奇怪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这么关心那个人?”
兰玉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问了一遍:“他长什么样子?”
姬若若怕他生气,用手替他扇了扇风,边回忆边说:“你别生气,我都跟你说就是了。他看起来跟我一般大,耳后有一颗红痣,容貌嘛,这么说吧,我们神龙庄找不出一个比他好看的。对了——他身上还有一块暗红色的玉珏,雕着一只肥胖胖的兔子,可好笑了……不过听我爹说,那玉珏价值连城……”
“你知道嘛,商人重利,”
姬若若叹了一口气,“也幸好有那块价值不菲的玉珏,我爹才答应救他,不然的话,他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她爹在想什么,她这个做女儿的一清二楚,不过是想借此在少年的主人身上大赚一笔罢了。
听到最后,兰玉竹手中的酒盏总算捏碎了,割破了他的虎口,鲜血顺着大拇指往下流,滴在他的衣裳下摆,绽出一朵朵血花。
姬若若吓了一大跳:“哎呀!你干什么啊!”
兰玉竹没有搭理她,此刻他无比确信少年就是影昭,脑子里充满了他重伤昏迷的画面,心脏揪得生疼,上一世,他瞒着自己受伤的例子数不胜数,可没有一次让他如此心疼。
无论如何,他这一次绝不会让昭儿独自受苦。
“若若,”
得到姬若若的回应之后,他咬着牙说,“修书一封,三日后,本王亲自拜会神龙庄庄主。”
姬若若拧着眉问:“这么突然?”
他冷淡一笑:“你也去。商人重利——本王拿不出利,只有用你交换了。”
姬若若恐怖地站起来退后数步:“我不回去,死都不回去!”
“不去也得去,”
他扭过头,神色阴沉得像是刚出土里爬起来,“放心,本王不会放你回去的,你还要回我王府做管事……现在就去写。”
“可怕,”
姬若若一边往回走,一边捂着砰砰跳的胸口喃喃自语,“你这人真可怕。”
次日一早,兰玉竹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表象,进宫请离,太后自然不同意,后来不知他又使了什么法子,竟逼得丞相都替他说情,让太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隔日,坐在出城的马车上,姬若若还抱着自己顾影自怜:“我不要回去嘛。”
兰玉竹坐在另一辆马车中,虽心急如焚,仍能伏案读诗。马车外,不知情的众人还以为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外出游玩,高兴得一路高歌,倒缓解了他的一些紧张情绪。
第三日,兰玉竹如信中所言出现在了神龙庄的大门外,彼时,神龙庄庄主姬风遥已差人等候多时,恭恭敬敬把他们迎进了庄子。
神龙庄的庄主姬风遥原本是个落第书生,考取功名不成,一气之下做了绿林强盗,幸得兰锋苦苦相劝,这才有了今日的他。
而兰锋之子兰玉竹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在某些方面比他父亲更得姬风遥的心,在听闻兰家罹难后,他本想将兰玉竹接到神龙庄代为抚养,可其母不愿,他也无法,只能时不时周济窘困的兰家一二。
说起来,兰家与神龙庄,已有两代之交了,一见兰玉竹,姬风遥欣喜若狂,连忙请上座:“摄政王,快请坐。”
兰玉竹一再推辞,还是坐在了他的下手位,坐定后,玩笑道:“姬伯伯见外了,再如此称呼,小侄可要甩袖离去了。”
姬风遥大笑:“你啊你,我就说你做了摄政王也还是老样子!”
神龙庄的庄主夫人坐在另一边,是个极其温婉明媚的美妇人,单看秀美外表,很难说她是江湖中人,可事实就是如此,姬若若的神龙鞭便是她亲自创作传授的,一招一式都有杀机,狠辣非常。
在江湖中,神龙仙子白薇的名气甚至要超过姬风遥。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镇得住偌大神龙庄内部的如云强者。
白薇温柔地望着他,感慨良多:“玉竹,一别经年,在宫中可曾受苦?若不愿在那方,回来便是,神龙庄永远是你的家。”
“多谢伯母关心,”
兰玉竹微微拱手,“只是先皇有召,天驰国遭乱,小侄不得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