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就算三餐的饭增加了不少,季沉还是会在半夜饿醒。小孩正是要面子的年纪,好几回不好意思再开口加餐,往常都是忍着到第二天早上大吃特吃,被邻居戏称“饕餮小饭桶”
。他面子上挂不住,每次在人前都吃个六、七分饱。
可今天他的肚子抗议的实在厉害,他也真的饿到受不住了。今晚他趁夜里月黑风高,偷偷溜进了铁匠铺的厨房。
“不应该啊,这厨房怎么一点吃的都没有。”
为了防止自己被老头发现,季沉没敢点灯。他四肢着地,慢慢悠悠地在地上爬,把厨房从上到下扒了个遍,只找到半块吃剩的馒头。
季沉肚子叫的厉害,像是有人在他胃里围成一圈疯狂蹦迪。他不信邪,开始全方位多角度无死角的地毯式搜寻,趴在地上看了炉子又去看橱子底下,连柴堆都从里到外扒拉了一遍。
他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吃的没找到,倒是看到橱子脚下垫了本书。
那书不厚,方方正正的,看不清封面,上面脏兮兮的全是灰尘油渍,看起来特别不起眼。
这倒是让季沉觉得特别稀奇。臭脾气老头没对谁有过好脸,平日里只对客人和读书人客客气气,家里的书也都排列在卧室最亮堂的架子上。上次自己在书上画了个大王八,被老头打了一头包。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肯定不相信现在有书能在老头这里沦落到垫桌脚的地步。
他心里好奇,猫抓一样的泛着痒。他左右瞅瞅,动作麻利地挽起袖子,蠢蠢欲动的爪子终于伸了出去。多亏这几个月的打铁生涯,给他练出来一身牛劲。只见他锁定目标,一手抬起橱脚,另一只手飞快抽出那本书,又把准备好了的稻草团垫在橱脚下。
“让我看看,这可怜的书里到底写了什么,能让臭老头这么嫌弃。”
他掀开书,借着月光细细辨认。老头一直苦恼他不学无术,觉得季沉一天天只会爬树追狗摸鸟蛋,泥丸巷的狗见了他就跑,方圆十里的鸟根本不敢在此地筑巢。可是实际上,季沉很聪明,而他不想去学堂的原因很简单,他认为夫子讲的太慢了,听起来太无聊了。
季沉看着看着,觉得这本书很奇怪,上面有许多繁琐的文字,还有人体经脉图。有红色的标注循着经脉走,还要加上手上的动作去配合。厨房里又没有亮灯,有些地方看不清楚,急得季沉直挠头。
他自封泥丸巷孩子王,自然不肯认输。沉下心去慢慢看,还真让他琢磨出股门道。他这三个月打铁,总感觉身体里突然出来了一股气,除了打铁的时候老实些,其余时间压根不听他使唤。
但让这股不知名的气按书上的红色标注走,却能把它顺的服服帖帖。
他捡了根柴火棍,照着书上的图案,在地上画了个缩小版的圆,在圆内依葫芦画瓢涂涂画画,修修改改自我感觉不错。
“画好之后的红色从身体里出来了。”
他嘴里念叨着,按着书上的描述半蹲下来,右手的食指中指并拢,轻轻点在地上圆形的中心,尝试按照书上的红色标记把身体里面的气运到身体外。
季沉试了几遍,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感觉从丹田而生,顺着经脉蜿蜒来到手腕,t又经指尖发出。
——阵成。
轰!
小小的铁匠铺好似静止一瞬,紫红色的火焰在下一刻猛然朝天空蹿起,吞噬了整个厨房。
但几乎前后脚般,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威压降临此处,原本滔天的骇人火焰瞬间熄灭,只留下在厨房外被老头抓着后衣领的季沉和厨房的残骸面面相觑。
空气仿佛还在高温烈焰下扭曲,整个厨房在这短短一瞬间内化为灰烬,连号称“可为火炼”
的铁门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造的橱子。橱脚下的稻草被烧没了,在橱子最顶上面的锅碗瓢盆也噼里啪啦地摔到地上,叮叮当当的还有些好听。
还懵逼中的季沉只觉得这是为他的屁股唱响的葬歌。
对不住了我的乖乖屁股,我肯定拦着臭老头,让他把铁板换成别的抽你。
这是季沉现在唯一的想法。
老头手一松,季沉就结结实实地在大地上摔了个屁股墩。他双手捂着嘴,把脑袋埋在双腿中,慢慢把自己蜷成一团,疯狂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装鸵鸟装了半天,都没等到“铁板炒肉”
的讯号,胃也开始催促他一般疯狂叫唤。他大着胆子偷偷看老头,正好和老头对上了眼神。
他以为老头会暴怒,拿皮带铁板之类的东西抽他一顿或者赏他一头大包,但老头只是这样凝视着他。他无法理解那目光中蕴含的复杂情感,只觉得他的肚子好饿,腿也好麻。
季沉的屁股终于还是逃过一劫。只是自此之后,老头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经常走两步就喘,说话声大些就咳。短短五年,他从一个还算有名的铁匠,变成了“泥丸巷那个经常躺床上的老头”
。
但老头出乎意料的有钱,家里的每个角落好像都藏了许多宝贝,让俩人不用挨饿。季沉接起了他的活计,早上在铁匠铺打铁,傍晚去药铺里拿那些听名字就死贵死贵的药,晚上给老头做做按摩,顺便再和他斗斗嘴。
这样的生活很枯燥,可季沉乐在其中。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老头状况越来越差的情况。
“飞飞……”
“怎么了老头,腿又难受了?”
一个与平常无异的夜晚,老头低低的呼喊声叫醒了床边昏昏欲睡的季沉。老头让他去后院劈些柴,说是要明天早上烧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