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心里酸疼酸疼的。
不该是这样的,安其姝值得遇到最好的人,她应该嚣张恣意,她拥有一切任性的资本,然而她却永远这么温和。
一块棱角锐利的石头,要经过多少磨砺才会变成圆润的鹅卵石?
我不敢想,一想就会眼睛发烫。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魂不守舍,但我非常突兀地对纹身店老板说:“给我纹一个吧。”
安其姝有些意外地扭过头看我,她轻笑一声叹道:“傻孩子。”
后来店老板听说我们马上就要启程离开厦门,立即拒绝了我纹身的想法,因为纹身从构图到完成需要很久,越是好看的图越是难做,在结痂脱落之前出现任何问题都有可能影响到最终呈现的效果。
后来安其姝问老板要来一支海娜手绘染膏,哄着我似的告诉我这染膏的效果和纹身差不多,但是两周之后会自动褪色,而且不会造成皮损。
我半信半疑地同意了,任由她在我肩上画手绘。
尖细的出墨口轻轻在我皮肤上描摹,凉丝丝的海娜染料覆盖在我的肩头,我只能从镜子里看见安其姝在我背后俯身作画的样子。
为了避免擦到染膏,她将长发扎成丸子头,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我悄悄地咽了口唾沫,意识到自己的癖好可能是轮廓分明的胸锁乳突肌,那条肌肉在颈侧显露出的弧线让我眼睛发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我感到羞愧,但又生出一种隐秘的期冀。
我想亲吻她的胸锁乳突肌。
画好之后等待自然风干就可以了——原来是一只猫,和我塞进手机壳里的祈福卡片上的猫猫一样生动可爱。
科研
国赛之后便是省赛,所以我关于那个夏天的记忆基本全部属于排球赛和安其姝。
赛季过后是休整期,正好供我平稳度过考试安排最紧凑的学期末。
考试的间隙里,我抽空写了一封邮件投到骨科科主任严铭的邮箱里,申请加入他的课题组。
其实我自己心里是有数的,理论课成绩只是一块微不足道的敲门砖,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有积极参与骨科相关的临床研究,参加“挑战杯”
和“互联网+”
之类的比赛拿过国奖和省奖,也在我们医学院的本科生学术年会上拿到了金奖。
而且严主任也是安其姝的导师,这就意味着他并不介意女生来干骨科,隐形的性别偏见在他这儿并不存在。
另外我也从安其姝那里听说了他的很多故事。
所以我知道他是位非常纯粹的医务工作者和科研工作者,而且也是对学生很好的老师。
果然,第二天老师就回复了让我抽空和他面谈。
他的办公室在住院部,这样的安排方便他平时管理住院病人。
我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很久,直到将近一点钟他才看完上午的门诊,回到办公室。
他回办公室的时候身后跟了十几个副教授和主治,一群人乌泱泱地挤进并不宽阔的办公室里,可能是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讨论,于是我只能继续等。
直到差不多一点半,那些副教授和主治们才潮水般退去,我于是敲门进入了严教授的办公室。
其实我一进门就后悔了,因为看见严教授正端着盒饭快速地扒饭——通常医院下午两点半门诊开诊,而现在只剩一个小时吃饭和午休的时间了。
然而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放到一边,没有介意我的贸然打扰,而是非常耐心地和我谈话。
谈话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从课题组近几年的主要研究方向谈到当前骨科领域的最前沿科学话题,我这才深刻体会到为什么安其姝会选择他作为导师,
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也匆匆赶往门诊楼看诊去了。
没过两天我便收到进组的通知,可以跟课题组里的大师兄们开始学怎么做科研了。
我被分流到做骨关节炎这个方向,属于非常传统的科研方向。而安其姝之前是被分到做软骨类器官方向,属于医工交叉课题。
所以我们虽然顺利成为同门师姐妹,但并不在同一个科研小组。
有点小遗憾,但无伤大雅,至少我能经常在实验室碰见她了。
由于近几年政策改变,我们八年制专业博士毕业论文和常规十一年制博士是一起盲审的,所以我们的毕业科研要求一样,但却平白少了三年做研究的时间。
为了避免八年制毕业时无法达到毕业要求,我们医学院的惯例是八年制毕业前不上临床,不用像专博专硕那样在临床干活,只需要完成教学规划中的见习和实习转科就行。
所以我目前只能长期泡实验室了,并不能亲眼目睹安其姝在手术室的工作情况——我听说她的手术操作非常牛,年纪轻轻就有大师风范。
为了迎合她的作息,我也跟着把自己的昼夜节律大改特改。
她白天上手术,晚上做实验。
我就白天上课考试,晚上做实验。
深夜的转化医学研究中心灯火通明,通宵卷科研的研究生大有人在,我这才意识到医学院不止是培养医务工作者的摇篮,更是一座巨大的科研工厂,走在医疗行业最前沿的浪尖上。
当然,也是在亲身体会过科研之后,才能明白安其姝到底有多优秀。
脾气再好的人也很难在这种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之下保持情绪稳定,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医学院有将近一半的研究生有心境障碍,甚至有很多人需要服用抗抑郁药和安眠药来缓解情绪问题。
而她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永远平静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