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涌上一阵不耐,面上却还是勉强挤出笑意,走上前寒暄道:“江姑娘来了,一路马车劳顿,快坐下歇歇罢。”
赖宝瑜的请帖并非是头一回送到江奉容手中,从她入宫之后,便接连往宫里送了好几回请帖,那会儿多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思,毕竟江家刚被治了罪,满门只余下江奉容一人,若能将她邀得前来,便也能给宴席中贵客添上许多乐趣。
只是那时江奉容每回都不曾应邀,久而久之,赖宝瑜便歇了这心思。
可请帖依旧照常顺便往宫中送了一份,却不曾想过她今日会过来。
满院子皆是身份贵重的客人,她一个罪臣的女儿,站在其中确实有几分不合时宜。
不过她既是已经来了,赖宝瑜不论心中如何作想,作为主家,总是要上前招待,于是才上前寒暄。
江奉容只当不曾瞧见周遭异样目光,弯唇向她道谢,又大方落了座。
只是这边方才坐下,外间又有下人引着女子进来,赖宝瑜抬眼瞧去,看见那抹鹅黄色身影,眼眸微微一亮,也不顾与江奉容说上一句,便绕过她快步迎了上去,亲热地挽着她的手道:“谢妹妹,可算过来了。”
来人原来是谢府的小姐,唤作谢嘉莹,亦是谢行玉一母同胞的妹妹。
江奉容与谢行玉早已定下婚事,按理来说与谢嘉莹即便与江奉容关系不算熟稔,至少在外人面前会作作模样,也算维护了自家的体面。
可惜谢嘉莹是同她母亲一般的心思,觉得江奉容生性狐媚,又一心攀附谢家,竟是勾得兄长神魂颠倒,去向圣上求下这一桩不相配的婚事,所以瞧见她,是断断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从前在宫中遇见,谢嘉莹寻了机会便要对她冷嘲热讽的,这会儿见了是谢嘉莹过来,芸青不由有些担心地看向江奉容。
虽知她能将这事应付过去,可听着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不免有些心疼。
这边赖宝瑜与谢嘉莹不知说了什么,正哄得她眉开眼笑,一抬眼却瞧见了江奉容,她面上瞬间多了几分冷意,“她怎么来了?”
赖宝瑜往江奉容这边瞧了一眼,亦是皱眉道:“我也不知她今日为何会过来,无事,你若是不想见她,我将你的位置安排得离她远些便是,咱们今日当好生聚聚,别为了她这种人失了兴致。”
谢嘉莹却是冷哼一声,径自往江奉容身旁的位置走去,“凭什么要我躲着避着,竟好似我做错了事情?”
说罢,她已是在江奉容身旁位置落了座。
她说话声音不算小,几句话下来,惹得周围已有几人下意识往这边瞧。
以谢嘉莹的性子,向来不会刻意隐藏心思,既是不喜江奉容,便是连表面功夫也不会伪装,所以这些世家小姐或多或少也都听闻过二人恩怨,此时见二人对上,也不免生出看热闹的心思来。
只是见这谢嘉莹在自己身侧坐定,一开口依旧是带着尖刺的言语,江奉容却非但没有生气,只觉得有些好笑。
这谢嘉莹的性子当真是不管过了多久也未曾变过,明明也是快及笄的年纪,却还是如同几岁孩童一般。
不过也正因着如此,江奉容反而不会与她计较,毕竟她只是言语不饶人,却没有坏心。
赖宝瑜见谢嘉莹已经落座,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再开口安抚,好在这谢嘉莹虽然因着见了江奉容而有些不快,但很快便被赖宝瑜所言吸引了过去,不时便掩唇笑着,显然已经将江奉容之事抛在脑后了。
江奉容亦起身沿着园中小径散心,她初来此处,连那些世家小姐的身份都还辨认不全,便索性只同几个曾在宫宴中见过的世家小姐寒暄。
赖宝瑜此番办的这宴会既是赏花宴,自然是以赏花为主。
这园中虽各类景致不少,但若说最值得观赏的,却还是沿着小径的那一丛丛开得正好的花卉。
江奉容与那几个世家小姐别过,便被那几丛开得正艳的牡丹吸引了视线,寻常牡丹大多开在四月,上京今年春日来得晚些,便是五六月才能见到头一茬也不奇怪,可赖府园中这牡丹方才三月,却已开得花团锦簇,可见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江奉容与芸青一道顺着小径缓步深入园中,除却各色牡丹之外,栽在两侧的寻常花卉也开得热烈,争奇斗艳姿态便是比之宫中花园也不遑多让。
景致怡人,二人一路赏花闲谈,不知不觉已是走到小径尽头,江奉容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回眸往后瞧去,哑然道:“竟是走得这样远了。”
芸青道:“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往回走罢。”
江奉容点头,二人便转了脚步往回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却听到不远处隐约传来说话声响,她们这一路已是走到园子深处,到后边已是连个人影也不曾见了,这会儿听到有人说话声音,都不由觉得奇怪。
只是江奉容并非是那好奇心重的人,亦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可正抬步要离开之时,却模糊听得其中一人似乎提及了谢嘉莹,这让江奉容不由得停了脚步。
芸青显然也分明听到这话,压低声音道:“小姐,可要去瞧瞧?”
江奉容摇头,但却放轻脚步走近了些,凝神听园子另一侧传来的响动。
许是走得近了,交谈声音也清晰许多,江奉容听得其中一人吩咐道:“此事小姐费了不少心思,如今交给你亦是看重你,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另一人连声应着,道:“让小姐放心便是,东西已经添进去了,只等那谢小姐喝下,这事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