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贺看向知州,“我虽身负皇命,但此行本该低调从简,不知是谁走漏风声,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他扫了眼乌压压一片人头,无数双眼睛围观,无奈道,“让无关者散了吧。”
“啊……”
知州退后一步,得,马屁拍马腿上了。
听闻这位新上任的工部虞衡司郎中是宁王举荐,今上亲自任命,一个正五品的京官就算只比他大一阶,也不是他能得罪的。知州赔笑:“行行,下官马上让他们散了。城内已经备好饭菜,请大人随下官入城。”
班贺又道:“不着急进城。我此次来,是为传达圣喻,让伍旭上前领命吧。”
“伍旭?”
知州满脑子想着自己那些安排,一时间竟想不起伍旭是谁,又好像记得有这么一号人,茫然回头看了看。
人群中伍旭还没反应过来,身旁小吏已经机灵地把他直往前推,嘴里大喊:“伍旭在此!”
一下站到人前,伍旭愣愣看着班贺,像截没醒的硬木头。
“伍先生,听宣吧。”
班贺出声提醒,伍旭回过神来,连忙跪地垂。
班贺朗声道:“匠人伍旭,艺业精妙,营度有方,今上欲资戎器,广纳良才,我奉圣喻,亲迎宣城匠人伍旭入京为官,任军器局军器使,尽快随我入京赴职,不得耽误。”
伍旭愕然抬头,满眼不敢置信。班贺面色从容,轻捻袖口,状似不经意反手拂了下胸前白鹇,眉梢微挑,随即忍不住双眼弯了弯。
“草民,拜谢恩典。”
伍旭恍惚得像做梦一般,工坊里蒸热的头脑还浑浑噩噩,确定眼前身着官服的千真万确就是班贺,这才慢半拍地笑起来。
马车里探出一颗脑袋,阿毛咂叭着嘴,满眼期盼,不知道城里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但他的期盼落了空,班贺回到马车上,没有进城,而是让马车掉头回官驿。他已经同伍旭说好,在驿馆等他,最迟明日出。
阿毛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皱起脸:“进城不就有现成的吃了,干嘛还回去?”
班贺闭目养神:“你替我和他们打官腔去?”
“那不成,我也烦和那些人打交道。”
阿毛撑着下巴,“满口文绉绉圣人语,却离不开酒色财气。讨好巴结的话说得比谁都好听,细听起来只觉得冒犯。”
他说着,叹了口气:“哎,凑合着吃点驿馆的粗茶淡饭好了。”
“谁让你非要跟着来,在京城待着不舒服吗?”
班贺不客气地指出是他自讨苦吃。
阿毛叉着腰:“这怎么能行?这可是你第一次显官威,‘奉圣喻’,听着多气派!没见知州看见你都唯唯诺诺的么。”
班贺轻笑一声:“一个五品放在州县是最高官,放在京中什么都不是。他也不是把我当一回事,不过是狐假鸱张罢了,我不至于如此高自标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