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定宪戒备地望着他,仔细他嘴里吐出的话,未入正题已是混不吝,言归正传岂不是惊世骇俗?
骆忠和指着阶下陆旋:“送入朝中的贺礼,一律由施大人亲自遴选人员护卫入京,那是我一位旧友之子,名叫陆旋,请施大人赏骆某一个脸面,记下他。”
陆旋心中愕然,骆将军竟然是想让自己以他的名义入京?
施定宪闻言冷笑一声,眼中露出果然如此,他就知道骆忠和来者不善。
“连你都不能随意进京,让我在进京的队伍里安插你的人?一旦出了差错,骆将军,你我有几个脑袋掉的?本就处在刀尖之下,还不安分守己,妄图插手,有什么事,不止你我,你的亲信部下,通通都准备掉脑袋。”
边防总兵若是深受信任,朝廷就不会派内侍前来监守,这些拥兵自重的大臣未受诏书随意入京是重罪,以意图谋反的罪名砍了头都不为过,更何况是受他指使的生人,施定宪怎么敢轻易答应骆忠和的请求。
骆忠和拍着桌面:“我以性命担保,不会出任何事!”
他语气软下来,“护送贺礼入京,一切优待,京中还有各项赏赐,可以记功。那位义兄待我恩重,现如今只能回报于世侄,施大人,你想想,我骆某这么多年,有没有以公谋私,哪怕一次?”
施定宪状似深思,薄唇微动,吐出一个字来:“不。”
骆忠和已经把双手扣上了桌沿,哪怕再少那么一丁点自控力,这太湖石桌现在就在池子里泡着了。
第48章祥瑞
这庭院清静闲雅,少闻人语,一池锦鲤挨肩迭背挤作一团,在日光下折出粼粼彩光。
陆旋站在阶下,旁听着那两位大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哪儿有他一个无名之辈插话的份。
不知是否是晴朗日出的缘故,院内较之别处更为温暖。
有些暖过头了。他一身冬衣站在院中手脚热,即便施定宪脚边有个燃着火炭的暖炉,火力不至遍布整个院落。
“一个久经沙场冲锋陷阵的人,你的性命不值钱,无法担保任何东西。”
施定宪说。
骆忠和气恼,拍案而起:“谁的命不值钱,我的命在我眼中比谁的都金贵。为国捐命在你口中倒成了下贱货,我就不该给你好脸色!自私自利,刻薄寡情,不仁不义……”
施定宪不动如山,充耳未闻,指尖捻起一撮饵料撒进池子里:“这几个词,就算骆将军还没说腻,也该看看书再学几个新的了。”
骆忠和捋着袖子,怒极却不好作的模样,抬起的手晃了晃,眼前这人万万是不能打的,快审视一番,重重拍了桌子一掌。
眼睁睁看着桌面在眼前显出一条裂痕,施定宪眉心蹙了蹙:“一言不合就动手,哪回你来不弄坏点东西?下回别想再跨进这个门槛,莽夫。”
骆忠和眼珠一转,石桌拍裂的确过了点,一会儿可别真下不来台,他重新坐下:“施大人,你我二人同在叙州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万事皆可商量。你是知道的,我脾气不算好,但对朝廷可谓忠心耿耿,否则,你早该上报朝廷,奏请换将了。”
施定宪:“我奉皇命到此,一切只为国泰民安,并非刻意针对谁。你谨守本分,职责之上并无错处,无故换将只会导致时局动荡,只要你不逾矩,我便闭上口眼。同样,你也休想插手我负责的事。”
骆忠和见他不为所动,声量又往高处走:“行个方便,不就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能保证以后没有求着我的时候?施定宪……施大人,你可仔细想清楚。”
胆量在连名带姓脱口而出时骤然减弱,气势不足地放狠话,显得滑稽。施定宪书页一合:“我想清楚了。来人,把骆将军送出去。”
话音落下,仆从自门外进来,低头弓腰:“骆将军,您请。”
骆忠和摸着鼻尖,当着陆旋的面,居然半点面子都没给留:“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