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梅见她来,满面笑容地出来迎接,又见她愣在原地,也有些尴尬地捂脸笑了笑。
还有旁人在,顾连清便先向她行礼,“见过贵嫔。”
罗如梅扶她起来,然后自己从袖中掏出两颗银锞子给引路的宫人,道,“辛苦了。”
宫人掂了掂银子才笑道,“不辛苦。裴夫人若要出宫,再使唤小的便是。”
顾连清笑道,“多谢。”
等宫人走远,罗如梅才道,“让你看笑话了。”
两人一道走进去,里面倒还算是整洁宽敞,顾连清坐在桌边,打量了一圈周围,最后问道,“梅姐姐,你这……”
罗如梅给她倒了杯茶水,揶揄道,“想不到吧。”
顾连清点点头,确实想不到,还以为凭借着她兵部尚书府大小姐的身份,怎么着也不可能过得太差。
可这……
罗如梅抿了口茶水,看着屋外飘洒的落叶,她倒是很平和,笑道,“当日我被算计失手杀人,当众被捕,就连父亲都没办法为我脱罪。我也以为我定是要死了。可没想到最后是宫里的朱公公找到了我。”
罗如梅回忆起三年前,当时她在狱中,整个人都精神崩溃了。见完顾连清之后也曾想过一了百了,省得给罗家抹黑。可没想到,醒过来之后居然出现在了宫里。
她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陛下身边的朱公公,朱公公见她醒了便带她去了承乾殿。
偌大的宫殿中,灯火明亮,却只有荣德帝一个人在批阅奏折。
她和朱公公站在一旁也不敢打断陛下,只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在耳边细细碎碎地响起,还伴有轻微的咳嗽。
直到月上中天,罗如梅脚都站麻了,荣德帝仿佛才看到他们来一样,道,“来了。”
朱公公立马禀告道,“是。”
罗如梅二人走到书桌前。荣德帝看着她,没有出声,他一双长眸幽如深谭,就那么望着她,带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和威严,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似乎也不想听她解释,只问了一句话,“你选择生还是死?”
罗如梅一惊直接被吓得“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后背发凉。半晌说不出话,旁边的朱公公忙催促道,“罗姑娘,你快选啊。”
罗如梅捏紧了袖子,她不想死,至少不是这样给罗家蒙冤而死,她张开嘴,道,“我要生。”
荣德帝放下手中的笔,“听闻你心中还有个意中人,让你放弃他可愿?”
罗如梅立马抬头,这些私事陛下怎么会知道?她一直和翠云楼的琴师鬼混在一起就是因为陆上川长得有五分像他。为了他和家中闹了不知道多少。
可她也不敢撒谎,只捏紧了衣服,咬唇道:“愿意。”
“好。”
荣德帝道,“朕便看在罗怀玉的面子上给你这个机会。”
那一夜之后,她被册封为贵嫔。可名义上的罗如梅却死了,活着的是梅贵嫔。
如今罗家真要算,和她也没有几分关系,她的户籍身份是边远小镇的一个孤女,入宫为婢,被陛下看上宠幸,然后一飞冲天,册封为贵嫔。
“我爹总说我不听话就要把我一顶轿子送进宫里,这下好了,真进来了。”
罗如梅笑道,忆完往事,她又问,“你知道吗?我总觉得陛下对这一切都是知道的。连我是否清白,有没有杀人,甚至我有意中人的事情他都知道。清儿,你说,那当年我被陷害的凶手,他是否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想说出来呢?”
她眼眸微眯,声音中透着猜疑和害怕,“不仅仅是我,甚至是你,是别人,他通通都了如指掌。你说,这样一个人,肃王同明王争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结果,为何这几年偏偏就肃王盛极,眼看着就要登顶了呢?”
顾连清握着茶杯,道,“我也总觉得不安,瞧着这一路走来,肃王仿佛一帆风顺,分明也做了不少糊涂事,可陛下对他竟是如此袒护。他如今行事张扬,名声在民间已是一般,朝臣也颇有微词,树了不少暗敌不说,裴家与英国公府恐怕也迟早要出事。到底是还未登基,就已经埋下这么多隐患,梅姐姐,你说这是真喜欢还是……立了个靶子呢。”
这句话说出来,罗如梅和顾连清都惊了。
两个人扫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才安心几许。
罗如梅叹气,“这话可说不得,这宫里到处都是耳朵。”
她道,“我眼下也看不明白。可罗家也不得不站在他这边。”
肃王再有隐患,也是现今这赌桌上赢面最大的人,她不可能弃之不选,罗家早年中立已招人眼红,这时候还不表忠心,真登基了恐怕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们。她不能赌。
二人都是叹气。
心情如同这秋日一般萧瑟寒冷。
罗如梅问,“裴恒之出征,你不同行?”
顾连清扯了扯嘴角,有些随意道,“平叛而已,又不是常年驻军,更何况,朝廷也未必同意家眷随行。”
她又顺便戳了戳罗如梅,道,“我怎么总觉得梅姐姐还没放下过你那个心上人呢?陛下该不会是替你爹问的吧?”
罗如梅掐她胳膊,“好啊,你还揶揄起我来了!怎么,秋云不在,便想欺负我了是吧。”
“我哪有,梅姐姐饶命啊。”
“让你取笑我!让你取笑我!”
罗如梅挠她痒痒,一瞬间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好奇的问,“梅姐姐你的意中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她也没见过,只是有一天罗如梅告诉她和秋云,她有喜欢的人了,可又是某一天她便在二人面前痛哭那个人走了。她们其实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一度怀疑这个人是虚构出来的。但罗如梅对他一往情深,甚至不惜为了他与父亲作对好些年,宁死不嫁。她们便又觉得这个人似乎是真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