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里也没什么好的,不如再往下,好东西肯定在都城里。”
坐在上首年轻的昆奢王沉默听着,他原本是族中大王子,今年刚继位,正处于意气风发想证明自己的时候。听了他们的劝说,他有些意动,右手扶在镶着红宝石的佩刀,指腹从刀鞘做工精致的火焰雕纹上拂过。
常年与冰雪为伍的昆奢,世代奉火为神明,象征光明与温暖的火焰,是他们最渴求的东西,每一粒火星都倍加珍视。
即使这样,每年还是有数不尽的孩童冻饿至死。
他们在北境漫长的冰封世界苦熬的时候,这些不堪一击的羸弱楚人却享受着温暖和满地的食物。
这是多好的地方。
肥沃松软的土地,温暖宁静的天气,随便撒些草籽就能长出一地青绿,不用担心半夜睡下就会冻僵醒不过来。不用冒着风雪出去狩猎,和饿红了眼的野兽抢食。
还有数之不尽的丝绸美酒,珍宝铁器……
贪婪和妒火吞噬了昆奢王的神智,他果断下令,停止各个部族在同州青州的抢掠行为,集中力量一同进攻仓州府。
仓州位于青州、同州后方,它的背后就是大楚的京城。
青、同关口失守的奏报送达京城的时候,昆奢大军已经在两州肆虐数日。等到昌平帝点齐兵马,命附近州府整军备战,昆奢兵马已经接连冲破了仓州的前三座关口。
只要再过一关,前方道路便是一马平川,直到京城都再无遮挡。
骑在马上,昆奢王仰望着眼前的雄伟城楼,短短数日,他已经面颊凹陷,眼里布满红丝,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跟随其后的部族首领也不复嚣张狂妄,满身狼狈,望向城门的眸光却更加凶狠。
他们已经有些后悔之前的轻率决定,低估了攻城的难度。
走到这里,各个部族的损失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象,何况是手握兵器的将士,即使楚地的守卫羸弱不堪,轮番征战下来,也能带来不少损失。
并且南下之后,他们接连征战,为求迅疾,日夜奔波,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只是靠心头的一口气撑着。这股血气一旦被打散,就会瞬间溃不成军。
但他们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一旦下令撤军,队伍只会涣散的更快,到时候若是楚朝军队出城赶上,谁都回不了北境。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继续走,一路走下去,一直赢下去。
按照原计划一直打进楚朝的京城!
马鞭扬起,昆奢王凶戾的目光盯紧了城楼上严阵以待的仓州府军,猛地一挥,身后数千名矮小瘦弱,浑身黝黑的部族青年就挥舞着简陋的武器,驱赶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楚地百姓向着城墙冲去。
昆奢人不擅攻城,又吝惜兵力,攻城时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驱赶本地民众。
昆奢大军来势汹汹,好在有前面的关卡争取时间,仓州镇守自身也有真本事,及时组织起了像样的防守,接连几波攻势都被成功抵挡。
昆奢势如破竹的进攻势头总算得到了遏制。
但还没等他们松了口气,突变又起。
这天清晨,昆奢人又一次向城门发动了进攻,与此同时,几名商人在城内组织家丁,袭击府军,虽然混乱被及时镇压,失心疯的商人也被乱刀砍死,但终究对战局造成了影响,被昆奢人抓住机会,接二连三地登上了城楼。
城门被打开了。
仓州镇守环顾四周,看到了城里残尸遍地,满地血腥,有火光冲上城门,将大楚的旗帜卷入。
他苦笑一声,将剑锋对准了自己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划过。
仓州关口一破,接下来便一路平川,昆奢骑兵长驱直入,第二日就看见了京城。
京城早已是一片混乱。
附近村镇的百姓闻讯举家奔逃,向着南方行去。城里富贵人家也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竖着耳朵观望形势,只等有个风吹草动就随地跑走。
皇宫也乱成一团,妃嫔都吓傻了眼,再也顾不得往日的勾心斗角和恩怨情仇,白着小脸一齐跑到坤宁宫,忧心忡忡地坐在一起,姜妃林贵人也赶了过来打听消息,所有人满眼期待地看着皇后。
往日天天幻想着将孔琰拉下凤座,这个时候她们又将其当成了主心骨。
“娘娘,现在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京城能守住吗?”
颤巍巍地持着帕子,姜妃出言询问。“我们要不要……”
“慌什么!”
皇后还算镇定,先斥了她一声,转目环视一圈,制止了妃嫔之间的窃窃私语。“大楚立国三百年,国力强盛,岂是小小昆奢能比。京中有百万将士,还能拦不住十万昆奢?”
妃嫔们不通兵理,一听此言,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就恢复平静。
是啊,百万对十万,十个人打一个,怎么想都不会打输的吧?
“皇后娘娘恕罪。”
姜妃神色讪讪,“是嫔妾没见识,一听宫人传言就慌了手脚,打扰娘娘了。”
“身为天子妃嫔,在这等关键时候,你们不思为陛下分忧,反而轻信谣言。”
皇后皱起眉头,满眼的恨铁不成钢,“宫人无知,你们不加阻止,还被其所扰。真是糊涂!”
众人闻言满面羞惭,低头不语。
“行了,都老实待着。”
见她们都老实下来,皇后神色倦怠地摆了摆手,“反正你们闲着也是胡思乱想,所有人回去抄经十遍,也算为京中将士祈福。”
“是,臣妾遵旨。”
“嫔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