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宾客,大部分都是冲着他老人家来的,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不会正在某处,跟时彧见面吧?
乐知许想得没错,云府一处假山石旁,一高一矮,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
云老太公须发皆白,俨然一副老神仙模样,正背对着时彧负手而立。
两人皆闭口不语。
半晌,时彧终于轻叹一声,打破这静默,问道:“说到底,老太公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云老太公缓缓转身,盯了他半晌,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司马大人费尽心思,进老夫的门,难不成,就是为了问这一句话吗?”
“非也。”
时彧道,“数年前,我阿父曾与云启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阿父曾允诺,在云启大婚之日,将随身佩戴的血灵匕首送给他,我今日,是替我阿父,前来送匕首的。”
“呵。”
云老太公像是笑了一声,“你长兄与你阿父性子如出一辙,恭谨谦和,你却是不像他们的。”
时彧肆然勾了勾嘴角,“像与不像,我都是阿父的骨血,承他的遗志。”
“承他的遗志?”
听到这一句,云老太公再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厉声诘问道,“你说这话,就不亏心,不怕时逐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时彧一字一句道:“我平内乱,退外患,减赋税安民生,我问心无愧,他又因何故不安?”
云老太公颤抖抬手,指向他的眉间,提声道:“你——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纲五常,人之本也。可如今君不像君,臣不像臣,你多处僭越,忝居高位”
“我忝居高位?试问当今天下,谁又当得起?!”
时彧冷声反问,“君为臣纲不假,可倘若为君不正呢?”
云老太公忿然作色,拂袖道:“君正与不正,也不该由你来决断!况且,君不正,臣子匡扶便是。”
“是。”
时彧点头道,“陛下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匡扶,去纠正,可社稷呢,百姓呢?难道统统丢在一旁,只等陛下某天恍然开悟,昃食宵衣,能有政治清明的一天吗?”
云老太公仰天长叹,“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甘于作人臣,想要取而代之罢了,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做什么呢,我不过是一个告老还乡的老翁,阻止不了你了。”
“无论我说什么,您也都认为是借口,那我便不再多费口舌了。”
时彧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交到云老太公手中,道,“老太公,您保重吧。”
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这把匕首”
身后传来苍老悲凉的声音,时彧顿住脚步。
“这把匕首,是你阿父用来杀邪佞的,你若不悬崖勒马,总有一天,它会插在你的胸膛上!”
云老太公悲愤说道。
时彧一直紧皱的眉头反倒舒展开来,“好,我等着。”
回到主屋,沐浴过后,时彧换上舒适的细布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