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灌进来,皇帝打了个寒颤,眼也不抬,无力骂道:“朕不是说了,不要开窗?听不懂吗?连你们这些阉人,也要违逆朕吗?”
时彧不语,只是走到皇帝面前站定。
见到视线里出现一双脚,皇帝这才抬眼去看,瞧见是他,似是笑了一声,“你终于来了。”
时彧静静看着面前的,所谓天子。
眼眶乌黑,眼神恍惚,嘴巴干燥起皮,下巴上泛着青色胡茬,塌着肩膀,整个人颓废不堪,哪还有点九五至尊的模样?
“陛下这又是为何?”
皇帝不答反问,“你是来劝朕禅位的吧?”
时彧也不掩饰,“是。”
“呵,朕就知道!”
时彧平声道:“卫承一直师承文信侯,小小年纪便处事沉稳,张弛有度,比陛下更适合当皇帝。”
闻言,皇帝有些讶异,“你竟不想自己做皇帝?”
时彧面无表情,“若臣说,从未想过,陛下信吗?”
“信,过去不信,现在信了,可惜太迟了。”
皇帝自嘲地笑了两声,仰首长叹,“朕这一生,真是太失败了,明明是皇室正统,却活得像个笑话,不光亲妹妹护不了,就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
时彧沉默。
“记得年幼时,看父皇批奏章,大笔一挥,简单得很。”
皇帝怅然道,“朕当时心里想,虽然国事繁杂,可有那么多文臣武将,帮着思虑大大小小的事情,这皇帝,任谁都做得,不过是看谁命好罢了。可当这担子真的落到朕的头上,朕才知道,朕才知道…”
说着说着,皇帝竟捂着脸,痛哭起来。
站在一旁的苏善,心里也不是滋味,跟着偷偷拭泪。
“朕本想,青灯古佛为伴,度过余生,可又没信心,能断了这凡俗的念头。”
“没人逼您出家。”
“让卫承给朕选个地方吧,后宫那些妃嫔,愿意的,就跟朕走;不愿意的,就放出宫去,朕会如你所愿,拟这最后一道旨。”
皇帝掸了掸衣裳起身,长出一口气,“不过在那之前,朕要先废后。”
时彧行礼,“陛下大义。”
得知皇帝要禅位,王楚容持玉扳指,求皇帝放她出宫,皇帝欣然应允。
王楚容跟王获离开长安前,特地来与乐知许,向昭君和杨媛三人告了别。
杨媛又红了眼,扯着王楚容的手,万般舍不得,低声道:“楚容阿姊,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这眼看着世道好起来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开店啊。”
“这些日子在宫里,我也想清楚了,我并不喜欢刺绣,之前都是为了讨我阿母欢心,如今…”
王楚容低头笑笑,“我想回青州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以后,也想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