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虚晃一下又迅速塞回去,朗声道:“不日前,我在兹州亲眼见过吕掌门本人,和他相谈甚欢一见如故,这帕子便是他赠予我的。吕掌门说这丝帕乃是临阳观开过光的信物可保平安,也是点因缘际会我偶然路过此处,本想来临阳观上柱香,也不枉同吕掌门朋友一场,没想到啊,临阳观好大的热闹吶!传出去你们这些欺师灭祖的判徒以后如何在江湖上行走?”
闻言吕松榛尚在人间,抱阳派众人犹如死灰复燃,纷纷道:“掌门还活着!掌门还活着!”
一声接一声,好似星火燎原般互相传递这振奋人心的消息。
先前和杨元兴对峙的道士,强撑着起身冲程克青行一礼道:“鄙人抱阳派蔡世泽,不知吕掌门安好么?”
“吕掌门有重任在身,不便告知。他还说”
程克青略一沉吟,看着他身后攒动的人影,声音高昂地喊道:“吕掌门说他因要务在身,短期内无法归来,不过临阳观有蔡道长主持要务,他很放心!”
“师兄当真这么说么?”
蔡世泽竟有点老泪纵横的意味,眼眶发红。
程克青故作老成拍了拍蔡世泽的肩膀,叹道:“道阻且长,任重道远!”
“宵小之辈,休要信口雌黄!”
杨元兴大喝一声,“我怎么不知掌门有什么丝帕是开过光的信物?怕是你自己的汗巾子拿出来混淆视听吧?”
话语间腌臜之气令程克青面露鄙夷不禁皱起眉头,她正欲开口回嘴,杨元兴猛地捂住喉咙咿咿呀呀跪倒在地上,狂吐鲜血说不出话来。
背阳派的一干人等看到杨元兴突如其来的惨状十分骇人,为首的两名弟子提剑摩拳擦掌欲刺向程克青,蔡世泽挡在程克青面前,声音清亮道:“姑娘放心!贫道还有一把骨头替你拼一回,不枉师兄一片信任!”
一时之间,本席地而坐调息运功的抱阳派众人听了蔡世泽所言,皆缓缓起身与蔡世泽并肩而立,人人持剑视死如归般与背阳派对峙。
殿上三清慈眉善目俯瞰万物,生死存亡之际,一场大战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程克青越过层层人海,脸色凝重看向人群中的谢耘,谢耘也遥遥相望,两人眼波流转,抱着同样的绝念。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与子偕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雷车动地电火明。
几声惊雷震得在场之人顾不上眼下的局势,纷纷抬头望向天际。程克青灵机一动,冲着地上杨元兴的尸体狂笑两声,大喊道:“苍天有眼,三清菩萨显灵了!神灵在上,谁敢造次,形若此尸!”
电闪雷鸣之间,蔡世泽顶着狂风,扬声呵道:“此刻你们退下,待掌门归来我只道你们被杨元兴妖言惑众迷了心窍,明日过后雨过天晴,咱们情同手足依旧是一家人,但若是硬要杀上一场,祖师爷在上,天佑我门,你们尽管来战!”
群龙无首师出无名,背阳派本就贼人胆虚,待得亲眼见到杨元兴的惨状,更是敲打起了退堂鼓。背阳派一人忍不住冲蔡世泽应道:“蔡师兄,我们牵扯进来实属无辜,若此刻退下,掌门归来,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临阳观弟子皆可作此见证!”
蔡世泽神情悲壮,双手将宝剑举过头顶,剑指青天。身旁数人皆壮士断腕般欲背水一战。
背阳派弟子窃窃私语一番,有一人高呵一声:“走!”
其余人不再恋战,众人俱作鸟兽散离开,程克青在人群中一扫,谢耘不见了。
莫不是他自行前往藏经阁了?这该死的病秧子,心眼子还挺多,果不其然想要抢功!
她正欲穿过三清殿朝临阳观后堂走去,被蔡世泽伸出的折扇拦住,他深深鞠了躬道:“感谢女侠出手相助,我替临阳观上下谢过!”
他身后一众弟子皆随他一同俯身行礼,“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不敢当不敢当!”
程克青连忙托起蔡世泽,“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还是您临危不惧,领导有方!”
“各位都起身吧,莫要折煞小辈了!”
她猛得被这么多人感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见他们纹丝不动仍躬着身,只得亲自一个个上手托起他们。
方才险些丧命的女子眼眶微红,神情很是激动,“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别别别!可别以身相许啊!”
程克青连忙摆手道:“改日再谢,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蔡世泽摇着纸扇,温声道:“敢问女侠尊姓大名?日后临阳观定当上门感谢。”
那女子也点点头,感激道:“烦请女侠给一个报恩的机会吧!”
程克青心下记挂着藏经阁,只想尽快脱身,随口应道:“无名小辈,不足挂齿。”
“你不是三剑山庄的程克青么?”
人群中一男子声音高扬,暗藏讥讽之意。程克青循声望去,忽觉这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苦思冥想一阵,哑然道:“你不是擎山宗的江钦?怎么跑临阳观来了?”
她犹记得在成蹊祠时,这男子不屑一顾的表情和自己赢了比赛后谄媚至极的样子,反差之大记忆深刻。
江钦冷笑一声,“逐鹿大会匆匆一见,没想到程女侠还记着江某。我只知临阳观,什么擎山宗早已是明日黄花不必再提。”
适才还感激涕零的女子忽而侧过头向身旁的人耳语了几句,旁的人又低声一一传过去,一传十十传百,每个听到的人皆脸色一变,继而轻蔑地上下打量程克青。
三两下看得程克青十分恼火,“有什么话讲出来我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