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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禁规定太监在进入内库之时,必须将全身脱光,以防夹带贵重物品出宫倒卖。然而天下珍稀陈列眼前,能有几人不会动心,便有几个胆子大的琢磨出这样的法子,将珍稀之物藏于谷道肛口,即便碰上搜身,便也不怕了。
黄育芩简单解释了两句。
“原是你见多识广。”
周明夷笑了起来,“只是那处如何能装下异物……”
周明夷话音落下,却似想到什么,立刻住了口,露出赧然神色。
黄育芩没有注意到周明夷欲言又止的表情,自顾自地喟然长叹道:“孙将军真乃女中豪杰。”
“啊?”
周明夷前两日忙得连轴转,怀疑自己听错了,孙一千何时成为女中豪杰了?
周明夷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自己军中的另外一位孙将军,又想起自己没有细问黄育芩现今任职在哪位将军帐下。
此刻黄育芩的赞美之词,令周明夷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若不是孙将军当机立断,封住出口,彻查此事,蟊贼恐怕早就浑水摸鱼逃出来了。”
“哪位孙将军?”
“孙采采。”
黄育芩老老实实答道。
周明夷如遭雷击。
孙采采是孙一千的胞妹,自幼在军营内摔打惯了的假小子。说来也奇怪,明明自幼在一众糙汉群中长大,孙采采自六岁之时,便发下宏愿,此生必要嫁一名白衣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周明夷眼前的这位浊世佳公子赞叹孙采采英明果断,周明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黄育芩口中盛赞的少年将军竟然是孙采采,正是她带着手下的人,解决了许大娘与许月白的燃眉之急。
黄育芩这才想起自己竟然从未在周明夷面前提及孙采采的全名,他打量着周明夷的脸色,面上变化着尴尬和震惊的情绪,并且似乎藏有难言之隐。
“胡闹,你竟没有拦着那丫头?”
黄育芩奇怪道:“那日她带着一队人马急吼吼地替许大娘打抱不平去了,人多势众,安全无虞。”
“我不是说那件事。”
周明夷的脸黑了一半,“她一个大姑娘,怎可检阅男子……那处……”
黄育芩连忙打断了周明夷的话:“休要胡说,平白坏人清誉!”
黄育芩心虚地转了两下眼睛,小声道:“自然是由我亲自查看,我是男人,也是新人,无结党之嫌。”
周明夷的另外一半脸终于也黑了,想到黄育芩在一群光着身子的大老爷们面前穿梭,弯腰注目他们的谷道,他……他就觉得冒犯了,黄育芩受到了冒犯。
“可是此事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我后悔将你放到孙采采那处了,跟着那个疯丫头就是大大的不妥了。”
周明夷心烦意乱,若是孙采采对黄育芩有意,凭孙采采近水楼台的优势和死缠烂打的功力,很难不保证黄育芩不从了她,自己别有用心地将黄育芩从京城拐到永州,就为了做这个现成的月老不成?
“此言差矣,据我所见,孙将军办事做人周全,更难得的是一份善良和体谅。孙将军见许大娘和许月白无处可去,便索性送佛送到西,留下了她俩在营中烧水煮饭。既能保护她们不再受王家胁迫,又成全她们母女团圆在一处的心愿,更解决了她们无处可去的燃眉之急。”
黄育芩迫不及待地反驳,满脸回护之意,周明夷暗暗握拳,这孙采采究竟给黄育芩灌了什么迷魂药。
隔日,周明夷终于得闲,迫不及待地绕道巡查粮草兵械。孙采采站在高台之上,一身半旧盔甲,一袭红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如同一面柔软的旗帜。黄育芩站在队伍末排,微微抬头看向高处的孙采采。
孙采采抬手,身边的传令官便会意举旗,台下士兵立刻跟着一招一式地操练,黄育芩动作轻缓地跟在众人后面比划。
虽然黄徽文早早筵请名师入府授业,相府的三位公子自小便跟着武师勤练武艺,但是黄育芩不习惯这种注重力量和搏杀的招式,众人操练得声势赫赫,气贯长虹,黄育芩像被撵出来凑数的。
孙采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黄育芩敏锐地接住了孙采采的视线,自知自己动作滑稽可笑,浅然一笑。
周明夷站在角落里,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黄育芩与孙采采显然熟稔起来,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便能心有灵犀。早先洒在泥地上的水迹慢慢蒸发,热风混着沙尘飘扬,隔着人海远远观望,他一面吃味,一面吃土。
黄育芩挨到中场休息了,兜住衣摆正准备席地而坐,只见周明夷从阴影处窜了出来。周明夷以眼神示意黄育芩跟上,黄育芩见他面色凝重,想必有要紧的事情,他不敢怠慢,匆匆地跟了上去。
周明夷猛然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站定,黄育芩跟在身后,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周明夷的后背,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抬头看向周明夷,周明夷的眼眸微微紧缩,很快又移开眼去。
周明夷从未这样着急地寻他说话,黄育芩心中着急,一迭声地询问何事。
哪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算有,也与他无关,周明夷单纯觉得他与孙采采的互动碍眼罢了。现在人被喊到了自己的跟前,周明夷便只得硬着头皮张开嘴。
“没有紧要的事情,顺路过来看看你罢了。平日里若是受了委屈,尽可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我觉着你的意思,倒像是话中有话。”
黄育芩眯着眼睛,露出狐疑的神色。
黄育芩果然上钩,周明夷这才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在意他俩后,双手拢住嘴巴,凑在黄育芩的耳边,呼出气音道:“你知道孙采采是谁吗?”